纵是委屈,戚寒雨却也奈何不得,带人潜入牛派深堂,待阮生衣三人都藏好了,擦了擦眼泪,忽然听到牛小云的声音从深堂传出来,说道:“师父,算上路程只剩七八天时间,徒儿的伤势就算痊愈也不能发挥出多少实力。众师弟之中以小雨剑法最好,可出战。”
牛一夫的声音跟着便传出来,“你也不弱,为师从你三岁时便……想让你为……哎,为何竟是如此?我若知道是谁暗中使坏,拼了命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牛小云道:“师父,不瞒您说,折断徒儿手臂之人是一名身著桃花衣的美丽女子,徒儿连一招都挡不住。”
深堂里突然静了下来。尚风悦闻言一惊,抬眼时正好对上阮生衣看过来的眼神,伸出右手食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心道:她为何总缠着白姑娘不放?阮生衣也想:她怎么阴魂不散?“这可就奇怪了。”
牛一夫的声音重又传出来,“你平素有跟什么女子有过节吗?为师怎么不知道?”
只听牛小云微叹了一声,说道:“师父,时也运也命也,徒儿不济,终该是要让小雨出战。”
“不会是你自己弄的吧?”
牛一夫的突然之语让戚寒雨猛地张大嘴巴,还好给阮生衣及时捂住了。“笃!”
房外四人听到重重的跪地之声,牛小云的声音十分严肃,“师父,徒儿再不济也没丧志到自残自虐,辜负师父栽培之恩!”
只听牛一夫颇为凄凉的叹了一声,说道:“罢了,是为师失言。再看些时日吧,如若,如若……就只能让寒雨出战了,哎……”戚寒雨发现其他三人都看着他,低下头,绕到深堂正门敲了敲门——“师父,我来看看大师兄。”
这家伙终于还是带上哭腔了。得知凶手不是谢瞻,阮生衣心中的大石落了下去,与尚风悦和皇甫居一别过,急匆匆地去找谢瞻。她一来是想跟谢瞻赔个不是,二来是不忍心瞧着戚寒雨哀伤,想要来一抹“白玉抚平膏”救救急。她想自己的手背都能不刻间完好如初,那药膏必是谢瞻从那座神山里求得的仙药,若是她开口,应该能要到一些。尚风悦早已留心,他想那日被桃花击晕之后事情很快就得以解决,恩怨矛盾但看日后相遇,不期这么快就又来了,见识过桃花神出鬼没、来去无定,当下就有些懊悔把所有部署都支去襄阳了。寻思之下,他觉得尽快赶到襄阳,有个照应最为妥当。除此之外,他关心着另外一件事——皇甫居一就在身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独处机会。“皇甫兄独自到河边赏景,倒是有隐士逸人之风。”
尚风悦倒不急着问“风吟雨”相关之事,却绕了一个弯子。皇甫居一虽是名门公子,可他一心要见识天下奇人异事,不似别的贵公子那般好弄机心,何况尚风悦一直让他有一种豪气干云、浩然磊落的印象,根本没料到对方想套他的话,朗声一笑,应道:“哪是什么隐逸之风,不瞒尚兄,我是……哎,我是看到尚兄捧着白姑娘的衣裳,心里不大好受。”
尚风悦微微一讶,心想这人倒是坦诚,可他不敢什么都说,尤其是听到皇甫居一直言不好受,就假装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说来惭愧,在半山寺后崖我被妖物夺了衣物,实在羞于启齿。”
皇甫居一闻言便想起自己梦中被杀,心道:尚兄枪法绝妙,怕是力抗不敌,绝非轻易就范,他不说是不想让我难堪。“但我已想通了,”皇甫居一笑道,“白姑娘是豪放女侠,可瞧不起哀哀戚戚之辈。”
尚风悦顺势引道:“这倒也是。不过那日在竹林碰上她跟任卫长一道,随后入榣山别业宴饮,我瞧见白姑娘十分喜欢慕容仙子。慕容仙子操琴妙到毫颠,皇甫兄箫曲无双,我看必已深得白姑娘喜欢。”
皇甫居一着不住有人夸他,咧嘴一笑,忍不住乐道:“哪里哪里,小生这箫曲只在毫末之处,怎敢跟琴仙相提并论。”
尚风悦其实没见着慕容丹弦,更别提坐听凤鸣夫人抚琴了,只是听着阮生衣不时提到,话里话外都是崇慕之意,便做一些合理的猜测。但凡让他看一眼“太古常阳”,恐怕当时就能认出来,通体火红的古琴不算罕见,但所有琴弦都一般红艳似火,那就不多见了。“皇甫兄太过谦虚了。”
尚风悦笑道,“那日在桃花下,皇甫兄一曲惊人,岂是弄虚作假的?”
皇甫居一即道:“献丑献丑。”
尚风悦微微摇头,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却颇为好奇,皇甫兄箫声一振,炎姑娘便大受影响,虽然曾听皇甫兄说过学了些伏妖本领,但依我之见,那般效果,恐怕连巨明楼主都做不到。”
皇甫居一闻言大惭,心想自己的确有些伏妖的本事,但力压狐妖绝对有“风吟雨”的功劳。“尚兄言重了。”
皇甫居一摇头一笑,从腰间抽出“风吟雨”,说道,“不瞒尚公子,小生这枝箫大有来头。早在八十五年前,我皇甫家祖上偶然拾得这枝宝物,自此家道中兴。它有降妖除魔、驱鬼辟邪之效,配合……”尚风悦见皇甫居一戛然而止,不急着追问,笑了笑道:“非礼勿听,皇甫兄不必为难。”
“也没什么。”
皇甫居一朗声一笑,说道,“我受传家之宝那日,父上大人告诫过我不可将‘风吟雨’示于人,但自从遇见白姑娘之后,我早已不管那许多了。这一路发生的怪事,怕不是因我之故。”
这个转折让尚风悦始料不及,哑然笑道:“皇甫兄多心了。”
皇甫居一点点头,续上方才中断的那番话,“我有伏妖之能,并非外求。”
尚风悦故作迟钝,笑道:“我早便知皇甫兄并非等闲俗人。”
“尚兄误会了。”
皇甫居一惭道,“我手里有一道随同‘风吟雨’传下来的秘咒。”
“这倒是机缘。”
尚风悦应了一句,心道:大尊师当年带走‘风吟雨’,不知为何竟让宝物落到皇甫家手里?若是都流落在外,琴剑又在何处?大海捞针可教人头疼了,尚风悦却不是平庸之辈,暗暗又思忖道:若桃花仙子所言属实,不管她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么“灭烛四器”必然都身负天命,皇甫兄既有秘咒伏妖,琴剑双主必然也在踏步而来,届时相遇,便可知晓。他这般分析的确有理,但也有自我安慰的成分。“皇甫兄既有如此良缘,须勤奋练功,以备不时之需。”
尚风悦出言鼓励道。皇甫居一闻言精神大振,应道:“当然!”
可他又道:“不知白姑娘找到谢兄没有?”
“他俩人都特别明显,”尚风悦拍了拍皇甫居一的肩头,意味深长道,“山高水长,只待他日,并肩作战!”
皇甫居一只道终有知己,朗然道:“好,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