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彤微微点头还礼，狭长的眼睛扫过众人，落在军官身上：“我的勤务兵呢？”
“是他！”
军官一指那名衣冠不整的壮汉，补充一句：“他们自己选的。”
朱彤打量了他几秒，淡淡地说：“我不喜欢他，换一个。”
壮汉的心破碎一地，其它人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朱彤的下一句话，又把这片希望无情碾灭。“让那家伙来吧，偷吃香肠的那个。”
交代完，她背着手离开，空气里留下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气。军官一脸茫然，问：“谁是偷吃香肠的那个？”
“我！”
、“我！”
、“我！”
一只只厚颜无耻的手举了起来，程绪瞪大眼睛，心里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最终，程绪还是被带到了朱彤的休息室前，手里端着一个金属脸盆，里面是一套洗漱用品，他紧张地吞咽唾沫，后勤军官交代：“不要说多余的话，不要做多余的事，最好不要让长官感觉到你的存在。”
军官的大手一拍程绪的后背，“进去吧！”
屋里弥漫着一股湿漉漉、温吞吞的芬芳气味，暧昧的光线中，朱彤坐在一个撒满玫瑰花瓣的大木桶里，正抬起一只羊脂玉般莹白的手臂，慢慢洗着，一头乌发像水草一样飘浮在水面上。她转过美丽高贵的脸，微笑道：“一起洗呗！”
当然，这完全是程绪的下流想象，他走进门实际看见的是一间不到二十坪的房间，墙壁粉刷得洁白干净，没有窗户，一张床一张桌子，地上扔满纸团，朱彤坐在被子未叠的床上，用纸巾很响地擤了一下鼻子，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呜，我感冒了！”
程绪不知该如何作答，朱彤拿起他的掌机摇了摇，“都是你害的，通宵玩这个，鼻子就不通了。”
“你……你稍微注意点休息啊，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程绪惶恐地意识自己竟然把长官称作“你”，朱彤并未介意，自然而然地说：“过来给我洗脸刷牙。”
程绪在电动牙刷上挤上一层牙膏，心情忐忑地伸出手，左手斗胆地扶在朱彤娇小的肩膀上，右手拿着牙刷塞进她嘴里，心想，原来当勤务兵是这么幸福的吗？从小被人照顾习惯的朱彤丝毫没有感到羞愧，刷完牙，接过程绪递来的水杯，含了一口水，仰起脖子咕噜噜漱了几下，吐到盆里。“喂，那是洗脸水……算了，我再去换一盆！”
望着程绪匆忙跑出去的背影，朱彤咯咯地笑了。刷牙、洗脸、剪指甲一整套服务完成之后，程绪尴尬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朱彤开始解外套的扣子，程绪惊讶地瞪大眼睛。“过来帮我脱衣服。”
“哦！哦！”
脱掉外套，朱彤里面只穿了一个单薄的内衣，隐约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说：“我睡一会，明早七点喊我起床。”
“不多睡一会吗？”
“九点钟要开作战会议。”
“哦！”
片刻沉默后，朱彤转过身，程绪以为要他离开，说：“那我先回去了。”
“地上的箱子里面有东西，拿出来。”
“地上的箱子？”
程绪打开纸箱，里面什么也没有，他照实回答，朱彤不满地重复一遍：“拿出箱子里的东西，我不喜欢把话说两遍。”
程绪突然明白过来，是这个吗？他掏出里面的泡泡纸，朱彤命令：“坐在这里，捏它！”
屋子里没有椅子，程绪只好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在边缘放下屁股，然后开始捏上面的泡泡。噼啪的破碎声回响在屋子里，朱彤渐渐睡着了，发出细微的鼾声，她的睡颜看上去比平常要小很多，实际上她的年龄不过才十六岁，要是生在一般家庭，应该只是个高中生。简直可爱极了，但怎么看都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程绪暗忖，嘴角露出微笑。当最后一个泡泡捏完，程绪打了一个疲惫的哈欠，已经十点半了，勤务兵应该没有侍寝的必要吧……作梦呢！他站起来将洗漱用品收拾进盆里，发现桌上放着空荡荡的金属餐具，在没有勤务兵的情况下，朱彤是不可能自己洗餐具的，这就意味着，从那晚之后，朱彤什么也没吃，她和士兵们一样饿了两天。程绪掏出用卡片交换的焦糖饼干，饼干诱人的烘焙香气让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思虑再三，还是将它放进了餐具中，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回到士兵营房，程绪心中充满了一种满足的喜悦，摸黑躺下的时候，仿佛臭哄哄的毯子里也能嗅到朱彤身上那股特有的茉莉香气。这一觉一定能做个好梦吧！带着美好的期待，程绪闭上双眼。几个张牙舞爪的黑影慢慢接近，当程绪警觉过来时，一张毯子蒙在脸上，拳脚像雨点一样落下。“竟然跟女神单独相处了三个小时！”
“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揍死他！”
另一个房间里，一个正在酝酿成形——“大人，我从弹药库里搞到了这枚炸弹。”
“非常好，明天早上九点，祁护要开全体作战会议，届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营房里的人类士兵怎么处理？”
“杀光！一个不留！我们事后就说遭到叛军劫营，孙斩，这件事你带几个人去做。”
“遵命！”
隔日清晨六点半，程绪去后勤部领取洗漱用品，来到朱彤的休息室前，他伸手摸了摸被同伴打伤的脸，手指触到伤口，他不禁发出“嘶”的一声。还没到七点，程绪不敢贸然进去，就这样像木桩一样杵在门口。士兵营房他现在已经一秒也不敢多呆，自从成为勤务兵的那一刻起，他就被贴上了全民公敌的标签，假如眼神带有热量，那么他恐怕会被瞬间烤焦。仔细一想，上一个勤务兵不幸阵亡，会不会也有一层这方面的原因呢？作为新人勤务兵，刚刚在后勤部他和其它几名队长的勤务兵交流了一下心得，得知原来不必做到这种份上，连刷牙都需要人代劳，这已经是生活不能自理的范畴了。所以当他无意中透露了长官的生活习惯时，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嘲笑。有一个和他的“前辈”关系较好的勤务兵称：“朱彤队长以前好像不需要别人帮忙刷牙的，你小子是不是照顾得有点过头了？”
刚才并未细想，现在静下来想一想，难道女神对他格外信赖？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从心里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