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护盯着老头，老头也盯着祁护，祁护的双瞳里燃起一团火，仿佛真的将老头当作了图敖。程绪说：“先派些间谍去刺探情派吧！”

老头又哈哈大笑，道：“玩这一手，你们耗得起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食物只能维持几日，又有不少人生病，除了强攻我这座塞外铁城，你们别无他法！若来强攻，我就正好名正言顺地灭了你们！”

“强攻？”

祁护沉吟着，又摇头，“不行，我们损失不起，我已经不想再害死别人了。”

程绪道：“祁大人，你知道我怎么看吗？当年西北大营一万多人，一夜之间全部遇害，现在你手上又有一万人，这是上天给你的机会。”

“可他们是百姓！”

“百姓？”

老头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我们这些人流离失所，在沙漠里也没法养活自己，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和军队没有区别，说句难听的话，不抢不争我们就得饿死！七神降临之后，瀛汉已经不再是瀛汉，这是一片弱肉强食的丛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乱世有乱世的生存法则！”

“打仗就得死人……”“你上次对我说，兵战之场，立尸之地，我记得这句话的后半句——必死则生，幸生则死，一味回避牺牲，只有死路一条！”

祁护拧着眉头，似乎在下决心，最后他说：“你们先回去吧，让我再考虑一下！”

两人离开帐篷，老头望着星空叹息一声，背着手走了，程绪明白，来到这里大家就是命运共同体，然而站在祁护的立场看，这是一场必败的仗。难，实在太难了！他突然想到朱彤，如果她能在这里就好了，转念一想，怎么能事事仰仗朱彤呢？自己还算个男人吗？隔日一早，营地里又恢复了熙熙攘攘的样子，大家心中虽有怨言，但日子还是得过，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们正在面临的危机，对于普通人而言，一家人有饭吃、有地方住，便是最重要的事情。程绪和乌死林无所事事地闲逛，祁护觉得乌死林的造型有伤风化，给他找了一身士兵的衣服，久违地穿上衣服，乌死林浑身不自在，不停地抓痒挠背，像只刚进化成人的猴子。程绪说：“乌大哥，你干脆找片林子，回归大自然算了。”

“成何体统，我毕竟也是贵族！”

“一口一个贵族，对了，昆吾城没了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伤心难过？你是不是没有家人？”

“我……”乌死林一时语塞。“你是孤儿？”

“混蛋，怎么跟贵族说话的！”

两人找了一家饭馆吃早餐，身上钱不多，他们问清楚价格才敢落座，这里的食物很贵，而且一天贵似一天。早餐是一种绿色的丸子汤，汤味浓郁，但是丸子是拿玉米面、树叶、草根制成的，口感粗劣，乌死林才吃一口，就拍着桌子怒道：“居然给贵族吃这种东西？”

“亚神大人，就那点钱，你还想吃什么？”

店家正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一些破衣烂衫的人突然集结起来，难民里并不是人人都有钱购买食物，他们中的一大部分就靠祁护每日早晚发放的救济粮过活，救济粮是用合成蛋白制成的饼，说是饼，外形更像肥皂，在军营呆过的程绪知道，合成粮有多难以下咽。这时，突然地面震动起来，不少帐篷被震塌了，吓得众人连忙蹲下，一个人跑来说：“不好啦，水，水！”

“发生什么事了？”

程绪问。“水源正在枯竭！”

闻听此言，众人立即赶往坎儿井，只见井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消退，很快便露出下面的淤泥，人们的脸色也随之苍白。“刚刚发生地动，然后水源枯竭，一定是魔神无渊从这里经过！”

一位老者说。“那怎么办，没有水，我们喝什么？”

“赶紧去找祁大人！”

众人纷纷去找祁护，程绪正要跟去，被一只手拽住，他回头看见老头，老头说：“你去掺和什么，这是天灾，祁护也解决不了，没人能解决。”

看见这个干瘪瘦小的老头，乌死林叫了一声：“哇，僵尸成精了。”

“我咬死你！”

老头阴沉地威胁道。突然发生这样的事，祁护被众人搞得焦头烂额，只能不停地作出承诺，其实大家都明白，承诺解不了渴，这里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老头在程绪的帐篷里坐了一会，见外面聚集的人群渐渐散了，站起来说：“去找祁护，再商量一下昨晚的事。”

“你现在去？”

程绪说，“祁大人现在一定很烦恼。”

“现在不去？等我们都快死的时候再去吗？破釜沉舟，危机也是机会啊小哥！”

程绪明白了老头的意思，于是便和老头、乌死林去找祁护，帐篷里祁护的一干手下都在，祁护双手撑着桌子，正在苦思冥想。“祁大人，看来这是天意，你再不做出决断就没有机会了。”

老头开门见山地说。绮里魈拔出刀喝道：“你是什么人？谁允许你跑进来大放厥词？”

祁护伸出一只手示意绮里魈退下，他转过脸，神情忧戚，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老头补上最后一刀：“你承诺过不让我们死，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前进就只有死！”

“绮里魈！”

祁护下令。绮里魈上前：“滚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祁护叫住他：“我是叫你去外面把守！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绮里魈悻悻地离开，祁护环顾在场所有人，道：“老先生说的没错，咱们没有退路了，我决定，进攻扶猪城！”

手下们惊讶地切切私语——“咱们这边人手和装备，要怎么攻城？”

“攻城是送死啊大人！”

“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拔营，去找下一片绿洲！”

“那才是真正的送死！”

老头朗声道，“据传言，魔神无渊所到之处，水源枯竭，它已经来到这片沙漠，大家跋涉大漠去寻找下一片绿洲，倘若无渊先我们一步抵达呢？面对枯竭的绿洲，届时还有退路吗？”

祁护一掌拍在地图上扶猪城的位置，说：“诸位，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咱们别无选择，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怎么拿下扶猪城！”

一片沉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程绪说：“攻城，也并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