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对方露出真面目，漆雕婵便不再客气，她心念一动，身上的衣服立即被形体的变化撕裂，化作一只鹰身女妖，纵身跃向紫蓝色的夜空。要赶快把这消息告诉大家，否则……不知道什么东西陡然抓住了她的脚踝，她并未能成功起飞，而是重重摔在地上，震得下巴差点碎裂。几名大汉一拥而上，漆雕婵就地翻滚，用长着钩爪的脚撕烂了一个人的脸，那人如同机器人一般，被血淋淋地扯掉半张脸皮竟然没有任何痛苦的反应。她朝对方的胸口怒踹一脚，将其踹飞，撞上身后的其它喽罗。漆雕婵跳起来，抓起一只石桌，口中发出兽类的嘶吼，把石桌抡出一圈，强行制造出一个真空地带，随后再次鼓动翅膀。身后传来一阵凛然杀意，那种压迫感就如同一头穴熊突然泰山压顶地扑来，她全身每个细胞都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却来不及转身，一只手将她的左翅连根拔掉，撕裂的剧痛深入骨髓，她仰天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啸。漆雕婵跃开，扯断了连接断翅的最后几根肌纤维，下意识地捂住肩膀，断翅血流如注。“烈国枭”扔下那根断翅，脸上带着自信的狞笑，他打量着自己的手掌，“这老家伙比我想象得要刚烈，在最后关头居然引爆了自己的大脑，使我未能成功拿到他的身体，只好自己‘打造’了一具。”

漆雕婵感到一阵彻骨的恶寒，她质问道：“你是怎么骗过所有人的！”

“很简单！”

“烈国枭”竖起一根手指，“你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你们每天要说多少重复无用的话，我只需要顺着你们的意思和语境就可以顺利交谈，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我是假货，当然除了你！”

“沙筑城是我们的地盘，你休想夺取！”

漆雕婵愤怒地咬牙，冲过去跃起，两只鹰爪攻向“烈国枭”，这个假货居然惟妙惟肖地模仿烈国枭的武技，化解了她的招式，然后瞅准一个空档，迅雷一击袭来。漆雕婵从他刚猛的拳头下避开，拉住他的右臂向反方向弯折，鹰爪踩住“烈国枭”的腰，锋利的钩爪将他肌肉饱满的腰部划得鲜血淋漓。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有血有肉，他难道不应该是硅胶皮肤和电线元件构成的仿生人吗？喀嚓一声，“烈国枭”的右臂被从肘部折断了，他仿佛感受不到痛疼，高举右臂将吊在上面的漆雕婵向地面猛砸，漆雕婵灵活地避开，喽罗们趁此机会杀来。两边都无路可逃，她在护栏上蹬了一脚，朝下面的院子纵身一跃，扭头，看见自己的卫兵像泥雕木塑一样站在门口。“还愣着干嘛……”“你的小弟已经被我同化啦！”

冰冷的大笑声从上方传来，“烈国枭”像只大雕一样扑下来，折断的右臂被皮肉连着，随着下落的势头哗啦啦甩动。漆雕婵立即避开，刚刚所立之处被“烈国枭”一拳粉碎，漆雕婵腾跃起来，仅存的右翼提供了片刻的滞空，她绕过“烈国枭”的身躯，鹰爪钩烂了他的双目，鲜血混合着眼球中的液体喷涌而出。“烈国枭”双目已瞎，却朝她落脚的地方扭过头，露出诡异一笑。这笑容让漆雕婵有种不祥预感，这时不知什么东西抓住她的脚踝，她重重摔在地上，摔得胸口气血翻涌。她很肯定，这家伙一定还有别的能力，自己今天是逃不出这里了。但身为黑道大佬，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她总会给自己准备一个“分身”，当本体的大脑或者心脏被破坏，分身就会启动，让她永远不死。漆雕婵从手指上弹出匕首样的利爪，迅猛地刺向自己的大脑，这时黑影中钻出一只纯黑色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臂很粗，攥着漆雕婵的手腕像攥住一根火柴，构成它的物质是一种半气态半流质的黑色物质，没有一点温度。无论漆雕婵怎么努力，都无法移动自己的手腕分毫，她悲愤地咬紧牙关，难道一代基因魔女，就要在这里折戟沉沙，被一个连人都不算的东西打败吗？“不必遗憾！”

一个冰冷的合成影从身下的黑影中传来，仿佛已经窥见了她的内心独白，“我并非要杀死你，而是要将你同化，与至高无上的我合为一体。”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漆雕婵质问，紧咬着嘴唇的牙齿下面溢出鲜血。“按照你们的理解，我只是一段程序，但我并不需要依附于特定的硬件，同时，一切具有储存和演算能力的硬件，都可以成为我的载体，比如你们的大脑！”

黑手开始分化，从它的腕部钻出许多细细的黑线。“不不不！”

漆雕婵试图挣脱，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被这种黑手抓住了，如同陷在一滩黑色的泥沼之中。那些漆黑的东西钻进了她的身体，整栋建筑里，上上下下所有双眼睛都在看着她的同化过程，冰冷麻木。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统治这里……“漆雕婵”站起来，看着自己的手，目光中透着重生的呆滞和欣喜，她称赞道：“真是一具漂亮的身体，从这具身体走进来，我就没打算让她离开。”

“我的眼睛瞎了，明天被人问起会很麻烦，管家。”

“烈国枭”说。管家走过来，伸手抠出自己的眼球，双手奉上，“烈国枭”抓起，塞进仍流着血的眼球中，眨了眨，看上去又恢复原状。其实这双眼睛能不能看见都无关紧要，他们是一个巨大的共同体，分享感知、记忆和思维，它们全部是“天机”的分身，同时全部是“天机”的本体。“烈国枭”和“漆雕婵”意味深长地对望一眼，然后并肩走出院子，站在门口的卫兵齐唰唰地让开道路。街上，举着牌子的人口中高喊：“天机将至，无人可挡；天意昭昭，唯有臣服！”

他们和“漆雕婵”擦身而过，彼此交换视线，那是一种确认同类的笃定眼神。“烈国枭”说：“这座城市早晚是我的。”

“漆雕婵”说：“我现在去用这具新的身体，去‘寻找’更多同伴。”

“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