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
“就是因为第一次来，有我才尴尬。”
乔良将卫衣抽绳一拉到底，手法熟练地系了个老套的蝴蝶结，一头让人羡慕的浓密黑发被夜风高扬成了一道冲浪滑板，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快被冻僵了，现在有些后悔出来了，怎么办？“呵，听你的意思，这里面还有一层不为人知的良苦用心喏，是我目光短浅了，短浅了。”
霍朗怪里怪气地说着酸溜溜的话。乔良懒得搭理他，脚下一蹬，从他身后斜滑过去，霍朗却不依不饶，追上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下午听我妈说你要带个人回来，真是吓了我一跳，幸好我心脏好，不然真会被吓出心脏病来。”
“你再哼哼唧唧，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心脏病。”
霍朗听而不闻，全当他是耳旁风，自顾自地继续说:“女生都说和不成熟的男生谈恋爱，一个字累，两个字很累，三个字非常累，我看你……就很靠谱，说带回家就带回家，怎么着，这是要主动出击了？”
“我带朋友来这里玩有问题吗？收起你的花花肠子，没你想的那么龌蹉。”
“啧啧，别人眼中美好的感情到了你嘴里就成了龌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了？”
霍朗摇了摇头，“人间妄想，当代唐僧，你不会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吧？”
“有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太暴殄天物了。不是我多嘴，我真觉得你们两个很有缘分，欣欣姐眼光那么挑剔的一个人，都觉得她不错，眼睛干净澄澈……”“你们在背后议论我？”
乔良一脸不爽地打断他。“什么议论，那叫关心。”
乔良切一声，转移话题说:“今晚我跟你睡，她睡我那屋。”
“不是订了一间房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你是长了一张老妈子的嘴，还是怎么的？那么多为什么。”
“哇，你这小子真是哪里都让人不爽啊，别忘了，我可是大了你一个月零八天的哥，你再这样没大没小，今晚不让你上床哦。”
“谁稀罕，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打地铺。”
“靠，给老子的，还押韵，黄瓜……”话音刚落，就从身后传来一声充满燃烧岁月激情的狗吠，“咱们和他一刀两断，分道扬镳，哎，回来，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七叔，七婶，阿朗，有人在吗？有人在就给我开个门……”话还没喊完，前门就开了。“清子！”
霍婉侧了侧身，让门外的人进屋，关上门，“怎么，又被你妈赶出来了？”
乔清亲昵地揽住霍婉的肩膀:“七婶，咱看破不说破，啊！”
“你上个月才从医院出来，少让你妈操点心，你这孩子呆在家的时间本来就少，还一把年纪单着……”“哎哎哎，七婶你别念叨，你再念叨就跟我妈一样了啊，那我就只有再换一家，反正不愁没地方待。”
她抬头，就见站在沙发边的文意，“家里来客人了，你好！”
“你好！”
文意礼貌地点点头，眼睛却粘在了乔清身上，一时半会儿收不回来。好酷的姐姐，皮衣牛仔短发，一身无一处不利落飒爽，弯弯的眉眼，笑起来更是元气满满，连走路都那么拉风。“你别客气，你坐，你坐。”
乔清看出她有些拘谨，便不客气的自己先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是谁家的孩子，没见过。”
“我是乔良的……同学，我叫文意。”
“同学？”
乔清不可思议地朝她挪了挪屁股，脸却转向正在倒水的霍婉，“我的妈呀！七婶，阿良是准备抛弃皇上弃‘宦’从良了吗？”
“这孩子瞎说什么？”
“你叫文艺，这个名字好，取得就很文艺。”
她转过身来，翘二郎腿，那身洒脱奔放劲儿，完全没有女孩子的矜持委婉，却反而缓解了两人初次见面的尴尬。“意是意思的意。”
文意纠正。“哦，乔清，叫我清子姐就行。”
文意点点头:“清子姐。”
“先喝口热水，暖暖身。”
霍婉打断她们，把水递给乔清，又说，“你要是没事，就陪阿意聊会儿天，我好去收拾一下准备做晚饭，时间不早了。”
“他们人呢？”
乔清喝完一口水问。“他们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好，七婶你去忙吧！”
乔清放下水杯，“听你声音，浓浓的吴侬软音味道，你是江南人？”
“嗯，来这边读大学。”
“跑这么远读书不容易……等一下，你在读大学了？你是阿良的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小学同学。”
“哇，小学同学？”
乔清眼神清亮地重新打量她，似乎越看越不对劲儿，眼神里的疑惑渐渐压过原有的震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渐渐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阿良的荣誉徽章，怪不得……”荣誉徽章？文意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她跟他的关系。好像也不赖。霍朗从后院的小门直接溜进了厨房:“妈，文意今晚睡阿良的房间，我们家有没有比较女孩子的床单被套啊？”
“是阿良让你问我的？”
霍婉噔噔噔地切着肉片。“你儿子我也是懂得照顾人的，好吗？”
他把面粉放进橱柜里，眼睛放光地凑过来看切好了什么菜。“你，不会理事的臭小子，跟你哥一样没心没肺，什么时候见你操过心……哎，说你几句就跑……”等乔良回来，客厅里的三人一狗已经打成了一片。文意和霍朗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黄瓜味的薯片，一边兴致盎然地听乔清唾沫横飞地讲她这一年跟着摩托车队骑行川藏线的冒险故事。“受伤那都是常事，不过还好，我跟的是专业车队，有后援团……阿良，好久不见。”
乔清子说到最后听见有人进来，转身就见提着滑板正在关门的乔良。“不久，上个月医院才见过。”
乔良把滑板放架子上，走过来与她拳头碰拳头，很爷们儿的打招呼方式。“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我头天晚上熬了通宵，第二天没在状态，才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你自己也知道头天晚上熬了通宵还去跟人比赛，挑战极限，也不是你这样拿命去挑的。”
乔良去案台上倒了杯热水。“又不是多大的事，做手术还是我自己签的字了。”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说我，你小子被人捅了一刀，屁股都开了花，又好得到哪里去？”
说着她就向文意抛个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自信眼神，“是吧！阿意。”
文意勉强笑了笑，这时霍朗开口，替她说了心里话:“我说，你们都好不到哪里去。你们两个住院，最辛苦的还是乔姐，连实验都不做了，熬夜守着你们……”边说他边往旁边挪了挪，给乔良让位置。他口中的乔姐就是张乔，乔良的亲姐姐，也就是文意的班主任。上次文意临危受命照顾小豆子，就是因为乔清出了车祸这糟心事。“我爸呢？”
霍朗最后问。“后面。”
乔良捧着水杯，也不着急喝，像想起什么又说，“我在路上遇到了五婶，在找你，应该马上要过来了。”
乔清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文意手里的薯片，听他这么一说，愣住，薯片也不吃了，急忙拍拍手:“你怎么不早说？溜了溜了，我妈来了就说我回家了啊！”
走了几步，她又回身朝文意比了个枪，“阿意，明天要是阳光好，我骑摩托车，带你去兜风啊！”
乔良刚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往下咽，就被乔清这句牛逼哄哄的话逼得从哪里来又回到了哪里去，喷回了杯子，溅了自己一脸的水花不说，还打湿了衣服，还好只湿了一小片。文意快手快脚，把茶几上的纸巾盒子推给他:“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言语间流露出来的嫌弃是越来越自然了。“啊……那个，我去厨房看看。”
再在这里做电灯泡迟早会遭天打雷劈，霍朗认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说完这句话就溜没了影，乔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了，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略显安静，文意眼睁睁地看着他隐忍压抑地咳嗽了几声，把脸都憋红了，不仅脸，还有脖子、喉结、耳朵似乎都红了个遍，怎么看都像一道刚出锅正热气腾腾的肉菜，特别是耳朵，完完全全地红了个透，看那样子恨不能滴几滴血才肯罢休，文意不自觉地想起了昨天晚上……想着想着脸上竟然有些热，她抬手摸了摸，发烫了，赶紧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挤出脑袋，结结巴巴地没话找话:“刚刚，刚刚听霍朗说，吃完饭约了人打篮球，你去吗？”
乔良捏拳端在嘴边，又咳嗽了一声，似乎想说话却因为难受说不出来，清清嗓子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看得文意在一边都替他着急。她刚想张嘴让他不用这么急着回答，乔良却强行嘶哑着嗓子答非所问:“你想逛小镇吗？”
文意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讶异了一瞬，想也没想地点头道:“想啊！”
“那不就得了。”
他站起来，说话依然有些吃力，“拿上你的包跟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