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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江临(历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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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跟我的车,也是我带的第一个实习生。参加工作并没有几年,对于领导让带实习生这个决定难免有些受宠若惊。几年前,带我的师傅在铁路上跑了半辈子,那一年他离退休也不过几个月时间。第一次见面,王晓便叫我“师傅”,这倒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只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叫他一声“师傅”。在铁路上跑了大半辈子的人,其实这辈子都和铁路息息相关,离不开铁路了。退休前,他说,江临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时光,既然选择了成为一名铁路人那就好好干,列车员这职业工作内容虽然没什么新意,时间久了也会燃尽人的激情,但其实也能看遍人情冷暖,重要的是不要见多了心也就跟着硬起来,人这一辈子啊,心还是得热乎一些。他在铁路上的这几十年,看着火车一直在提速,火车上条件越来越好,铁路网四通八达,铁路局也成了人们羡慕的工作单位。以前的火车没有空调,那时候全球气候也没变暖,一到冬天在火车上像是能把人冷死。乘火车的人也不像现在是为了情怀,火车是很多地方人们赖以和外界联系的交通工具,背着背篓乘火车赶集的人多的是,他们大多是当地的农民,也就乘那么半个小时便下车,下一趟火车过来时赶集也结束了,背篓里也塞满了大样小样,开开心心回家。每每说到这儿,他都会乐得不行,他说一到赶集日硬座车厢就坐满了赶集的当地人,有些时候在火车上都能开始生意买卖,有一次他还买了把青菜带回家。师傅说的情境,我大概能想象,那该是一段多美好的日子?时间久了,乡亲们和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也就熟识了,乘火车倒有了一股会亲朋好友的意味。现在是二零一九年的一月十五日,距离师傅所描绘的那段岁月也过去了几十年,可师傅记忆中的那些场景依旧存在,铁路上依旧跑着慢火车,作为群山和外界唯一的交通工具,建立起当地居民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桥梁。说起这些慢火车,我总会想起5633/5634次和5619/5620次列车,它们是成昆铁路上唯二两对慢火车,前者往返攀枝花至普雄,后者往返普雄至燕岗,途径凉山彝族自治州,全程近600公里。自1978年7月开通之日算起,它们已运营快49年。列车上有专门设置的行李牲口车厢,会有肥猪、黑狗、鸡、鸭、鹅。想到这些,会庆幸自己是一名铁路人,多了个见证人情冷暖和沧桑变更的机会,有些时候又会忍不住问自己一句:为何就这么安于平凡?师傅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高铁上工作,但到了这个年纪也是无可奈何。他话外的意思我懂,他希望我能替他完成这个心愿。他和我说过很多的话,最令人动容的便是那句——一辈子都在铁路上干一种工作,脱离铁轨有一种失落感。我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像师傅一样在铁路上呆一辈子,目前来看大概率上是会的。很多人说过我是一个安于平凡的人,对于这一点从不否认,更多的时候我只求生活平平安安,哪怕平平淡淡。做过最冲动的事,大概就是一个学轨道工程的人毕业到乘务段做了一名列车员。想来,那也是彼此浪费的几年。大一时,有一次系里组织开会,一个老师在台上说,你们这个专业应该有很多人都是铁路子弟吧?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从小上着铁路幼儿园、铁路小学、铁路中学,大学再学个和铁路相关的专业,毕了业直接就到铁路上工作。比起那些毕业辛苦投简历找工作的人,你们确实幸运很多,但这不是你们不努力、浑浑噩噩的理由,大学四年我还是希望你们都能把学习搞好!他说得其实也没错,我身边很多人都是这样,父母还有爷爷奶奶,甚至再往上一辈都是铁路人,到了自己这儿也就毫无悬念的去铁路上工作了。我的安于平凡,或许也有这一部分原因。王晓也是如此,家里人都在铁路上工作,她也就这样来了。乘务段女孩子不少,可我总觉得女孩子还是不要来的好,看着不累实际却很磨人。看着她满心的欢喜和期待,我便也没说什么,把该教的教到位才是职责所在。乘客上车时我让她面向旅客方向立岗验票,我第一次跟车时做的是这项工作,不知不觉便把师傅曾经对我的那一套用到了她的身上。刚开始,她有些紧张,但过了一会儿也慢慢得心应手。我在车上站着,一方面可以看看她的表现,另一方面也可以帮乘客递一下行李。K858次列车停靠兰州站时是低站台,又恰逢寒假,火车上大学生不少,很多人提着行李箱根本没有办法上火车,也可以帮一帮。刚递完一件行李,过来了一个女孩子。过肩长发披散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时不时用手撩拨挡着眼睛的头发。拖着行李箱过来,走得有些踉踉跄跄,满是着急赶路的样子,可肢体却不受控制。穿件浅灰色毛呢大衣,扣子也未扣起,风一吹便往两边扬。她看起来似乎是被冻坏了,兰州的冬天毛呢大衣是没法抗住的,过膝羽绒服才最实在。看着她,我忽然想起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话——只要风度不要温度。我伸出手想要帮她提那个行李箱,她却一下子愣住了,盯着我看了几秒,这才注意到她脸颊已被冻得通红。待我指了指行李箱,她才把箱子递给我,箱子似乎很重,提起来递到我手中这个动作她竟做得有些艰难。我接过来之后,手腕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刚才提的那个箱子很轻,而她这个箱子确实挺重。我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她人上来,从我身边走过时说了句谢谢。声音不大,很好听,音色里带着一股不是那么明显的沙哑,浅浅的但又有些秀气。其实我也不懂,为什么会从声音里听出秀气。她拉起行李箱拉杆,想到这个箱子的重量,我说了句:“你这箱子好重啊!”

而后,我看到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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