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梅径自絮絮叨叨的说了大半晌,一边说着的同时,还不忘暗暗注意观察邹进森的神色变化。他虽然没有很大的反应,但似乎是在认真的听着,并没有不耐烦的打断她。周雪梅见他这般心里不由多了两分底气,不管他有没有选择相信她说的话,但这至少都说明,他还在给她留有解释的机会。末了,她眉头紧锁,略带沧桑的道:“不知情的人,还可能以为我们进了夏家大门就应该会很风光,但这都只是表面看着而已,其中真正的艰辛和凄酸也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体会。想要在豪门圈里生存,本来就不是一件有多容易的事情。”
邹进森始终静默着,抿紧了唇角,仍是一言不发。周雪梅又不着痕迹的偷暼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变,便又接着往下道。“不过,我算计夏东海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被生活所逼,但其实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森哥的。”
突然听到这样的话,邹进森好似有些动容的把目光重新转到了周雪梅的身上,犀利的眼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她,像是想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周雪梅在他的逼视之下,只得硬着头皮的解说道:“森哥当年之所以会进监狱,说到底还不都是夏东海害的。对于这样的害人精,我真是觉得可恨之极。但是,仅凭我一个女人要对付他,那想想都该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等到我终于算计好夏东海以后,我就在想,不如就带着我和你的孩子进入夏家,用夏家的钱养着我们的孩子,或许等孩子长大以后,还能得到夏家的一部分产业,因为这些都是夏东海亏欠森哥的,让他弥补到我们的孩子身上正好……”邹进森本来还正思索着什么,听到她说到这里,忽然就轻笑了一下,看着她道,“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用意啊雪梅,让我们的孩子喊我的死对头为爸爸,你这个主意打得好像还真是不错啊?”
尽管他说着这话时,还是淡淡的笑着,但是神色里却无半分真实的笑意,并且还反而让人感觉到其中暗藏着的冰冷。那听似褒扬的话语,也直接变成了一道讽刺。周雪梅闻言,脸部的表情无可抑制的滞了滞,像他这样的反应,无疑是给她带来一个危险的信号——她刚说的做法让他很不满意,更甚者可以说,已经让他有些动怒了。“森哥……”她急切的还想要解释,但是邹进森却并没有给她那个机会让她说出来。他忽地嗤然一晒,平淡的口吻里,讽刺意味变得更深了,“只可惜,你算计了那么多,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最终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就连我唯一的孩子也被你折腾没了。雪梅,你说我该不该生气呢?”
话说到末尾,他的脸跟着就冰冷了下来,那潜藏着的辛辣也一并暴露而出,更是说不出的尖刻锐利。而他陡然眯起的眼眸中,在寒光凛冽之时,也闪过微乎其微的怒意。周雪梅蓦地怔住,心尖抖动了几许。完全没想到邹进森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向她发作,可是他不是应该去怪那些害死他们孩子的罪魁祸首吗?怎么现在反倒是先怪起她来了?难道她就希望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流掉吗?这要不是有夏唯一那贱蹄子,他们的孩子现在肯定还好好的呢,说不定还已经从夏东海手里得到夏家的一些家产了。她正心有不甘的暗想着,邹进森那双深沉的眼睛便直逼视了过来,与她的视线刚好对上,那样幽冷的目光,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噤。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绕了几圈,在眼眸里残余的尖锐褪去之时,他才又说道,“你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雪梅。”
他这最后的一番感慨,无疑是对周雪梅的真实写照。周雪梅呆滞了半晌,即使此刻再与他恢复如常的眼睛对上,那其中深藏的犀利也仍旧让她无法招架得住。“森、森哥……”她有些困难的呼吸几下,那一瞬间,邹进森微微眯起眼睛好像在思索什么。她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想要跟他解释,却又发现根本无从说起。她只是想要谋取自己所想要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吗?就算是他们那些豪门世家,不也是从别人手里抢夺过来的东西堆积起来的?这本身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有一颗能算计的脑子为什么不用?即使是对方真的被她算计中了,那也只能怪对方蠢而已。她周雪梅凭什么只能做一个低如尘埃的小角色,她就想过人上人的生活。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而非别人都来踩着她!“我们今天的话就先说到这里吧。”
邹进森摆摆手,忽然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而后又对着周雪梅道:“雪梅,这六年多不见,我们想必都累积了不少的心里话要对对方说,接下来的日子,你就留在这里,和我好好叙叙旧好了。”
他说这些话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也不是在与她商量的意思。话语里音量虽低,但是却透着让人不敢拒绝的强势与决断。他只是在向她陈述结果。那一刻,周雪梅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略显僵硬的表情,心里还不由衍生出几分慌乱来。邹进森竟然想要控制她的自由!这是准备囚禁她,还是怎么样?!邹进森说完那些话,最后看了她一眼,便缓缓的走了出去。周雪梅感觉到心里发凉,即使是不甘心真的被他控制在这里,她也没有胆量敢向他抗议。因为,但凡是他决定下来的事情,就不可能会再让容得人异议,她若是再多嘴,最终结果只会是惹恼了他。……邹进森从外面在回到了何来的地盘后,便站在了宽大的窗子前静站了大半个小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直至何来走了过来,他才有所反应。“森哥,事情不是都已经清楚了吗,你还再想什么?”
何来感到不解的问道。他们找来周雪梅和苏蔓,不就是为了盘问那个孩子的事情吗,现在结果都有了,他们只要需要按着得到的真相去做不就可以?邹进森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即转过去回道,“我在想周雪梅话里的可信度。”
何来怔了怔,紧皱眉头道,“森哥是在怀疑周雪梅这对母女俩早就串通好了供词来骗你的?可是她们有那个胆子吗?”
邹进森淡淡的道:“要说那些话是全都是假的,那倒也未必,但是掺杂了水份,这肯定是有一些的。”
“这两个女人真是……”何来的眼眸里顿时迸射出危险的火光。邹进森摆手让他先别急,而后问道:“何来,你真的相信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真的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机吗?”
“森哥说的是夏家的那位小姐?”
何来明悟,却又迟疑着,道,“这个……我从未与她见过,倒是不太敢肯定。”
邹进森却轻挑动了一下眉头,说道:“我记得,从来出入夏家时,倒是时常都能见着她,当时还觉得那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何来有些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邹进森紧接着就道:“要说是那女孩子把周雪梅肚子里的孩子算计没了,这大概有些让我难以相信,但要说是……夏东海的主意,反倒是还有几分可能,可是这又完全不符合夏东海的行事作风。”
何来似乎更加不明白了,“那森哥的意思是……”邹进森缓缓道:“如果夏东海真的想要把周雪梅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起初就不可能会答应让周雪梅进夏家的大门,更不会等到孩子有四五个月大了才想起来动手。”
停顿一下,他转而道:“对于夏东海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说他心软可能会有一点,但是真正心狠起来,就绝不可能会留着把柄让周雪梅抓到,更加不可能留着周雪梅母女俩在夏家这么多年而自找麻烦。”
何来静静听着他往下说。邹进森跟着静默一瞬,微微眯眼,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深思,“我现在就在想,这其中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被我们忽略了,再或者……其实还另有隐情?”
何来总算知道了他要说的意思,可想了想,却直接道:“不管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可这不都明摆着说明事情与夏东海父女俩有关吗?反正怎么看都与他们脱不开关系。”
他忽然唤道:“森哥,我觉得周雪梅有一句话是说得很对的,虽然说您坐牢的事并不是夏东海直接造成的,但是真正说起来他始终都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现在您终于出来了,也是时候该轮到我们来算账了。还有您的孩子……”他停顿一下,道:“想要知道真相,只要把夏东海的女儿抓过来审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如果与她无关,我们自然放了她,可如果有关……”语一顿,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狠起来,紧接着就道,“那我们就只能和夏东海把旧帐新帐一起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