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孩子时周冬梅因难产伤了身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孕过,而仅有的那个孩子却也不知道被周雪梅抱到哪里去了。这一下,听说周雪梅回来后,周冬梅夫妇俩哪里还能忍得住,刚下了课便跑回到镇上去了找人。而周雪梅这个时候正是逃难时期,镇上到处都是老熟人,怕被别人认出来,她自然只能找个地方先躲着,等避过了危机再说。并且这整个镇上就只有一个出口,她要是就这么随意跑出去,很容易就碰到那群要抓走她的人,这无疑是等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周雪梅最后藏身在了河岸边的一个大树背后,这是一棵已有几百年轮的老树,枝繁叶茂,长得很粗壮,藏一个人在后面并不容易看得出来。周雪梅还记得以前小的时候,一到夏天就喜欢跑来这边乘凉,爬到树上坐着,听听知了的声音,看看书,吹吹风,很是惬意。但是那个时候,在她的身边通常都还跟着一个和她长得模样相似的妹妹。周雪梅其实并不太喜欢去想那段旧时光的事情,因为只要一想起来,她这心头便会有掩不住的恨意要冒出来,每次都让她愤恨想要把苏蔓活活掐死。可现在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她才发现,其实这里到处都是掩藏不去的记忆,就算是她不想去想,那些过往回忆也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浮现出她的脑海。于是,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枉费她周雪梅这二十多年来一直苦心经营,立争上游,结果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像是一只丧家之犬一样的东躲西藏,连面都不敢露,老家都不敢回。不过,她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成就感的,这些年来有那么多自以为聪明的男人最终都折在她的手上,就像是邹进森,就像是夏东海,呵,这两只老狐狸以前多威风,可还不是一样被她骗了耍得团团转。男人啊,就是愚蠢。就连她最初看中的那个男人不也是如此,否则怎么会看上她的妹妹,却不选择她呢?所以呢,女人就一定得会装。周雪梅暗自冷笑,手上狠狠的扯了一把树上的叶子,放在掌心用指甲盖用力的撕烂。正当她暗暗发泄心底的怨气的时候,远处,竟忽然传来几个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周雪梅微微屏息,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不敢再弄出声响让人听到。这时,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听着话音有些急切。周雪梅听在耳朵里,面上忽地有些阴霾。那是周冬梅的声音。尽管这么多年没见过面,她对周冬梅的声音也依然熟悉。“你真的看到她往这个地方走过来了?”
周冬梅一边走一边问着旁边的人,眼睛则仔细的察看着四周。那位镇上的邻居回道:“是啊,冬梅姐,我看到那个女人长得挺像你的,还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所以就对她多留了一下神,我确定她就是往这里来了。”
“那她会去哪里……”周雪梅听得心头一凛。难不成周冬梅现在正在找的人就是她?看来,这里真是不能多呆了,她要快点找到机会逃出去。然后,等到两人的脚步声已经走远,说话的声音离去,她才从那棵大树背后走了出来,提着手里的包往反方向跑。但是这个镇里总共也就那么点地方,岔路和小道又多,她才跑出去不久,竟然很快就在一条十字小道上与周冬梅正对面撞上了。姐妹俩已经相隔二十三年未见,但是因为相似的样貌,都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虽然,两人当年出生前时后相差不到半个小时,可这些年来,周雪梅养尊处优保养得怡,而周冬梅却生活朴素忙于劳作,所以从面貌上看起来,反而是周冬梅要比周雪梅老个好几岁。周冬梅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置信:“姐,真的是你回来了?”
周雪梅一见到她,当即转身就要走,周冬梅反应过来,忙追了上去,叫喊道,“姐,你先不要走,跟我把话说清楚,你当年到底把我的孩子抱去哪儿了?”
她的手紧抓住着周雪梅的衣服不放,周雪梅怎么用力甩都甩不开,这让她知道,眼下大概是真的跑不掉了。她只得转过身面对着周冬梅,唇边勾起的是一抹残酷的冷笑:“原来这么多年,你还没有死心呢,还想要回你的女儿是吗?可我要告诉你,你的女儿早就被我扔到河里淹死了呢。就是咱们城里的那条护城河,每年都要死无数人的那条河里,我就站在最高的吊桥上,把那个孩子抬在手里直接扔下去的,所以就她那么活活淹死了……”周冬梅脸色煞白,不敢相信的摇头,“不会的,那还只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你怎么能狠得下心那么对她?”
“怎么不能?!”
周雪梅眼里尽是阴鸷,冷冷的继续说着打击她的话:“真是太真了,你以为你们的孩子落到我手里还可能有活路吗?别忘了,那可是你们的孩子!”
她嘴里使劲咬着强调“你们”两个字眼。“我早就说过,你们是怎么对我的,我就会怎么对你们,我没有把那个孩子折磨到死就已经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还想让我把她的命留下了抚养长大,简直就是在做梦!”
她阴狠的说完,看着周冬梅那因为大受打击而摇摇欲坠的身子,忽然笑得有些愉快,那快意之中还带着嗜血的残忍与恶毒。痛苦吧痛苦吧,痛苦死了才好呢,当年他们这对狗男女好上的时候,她可是比生不如死都还要痛苦呢。她说过的,一定会把那些痛苦原原本本的报复回去。“我不信,不信,那是我的孩子啊……”周冬梅还是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那揪着她衣服的手也在轻轻的颤抖。周雪梅阴笑着想把她的手用力掰开,正在这时,忽然就从另一端传来一道含着怒意的声音:“周雪梅,你竟然还有胆子敢回来,我的女儿呢?你快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们!”
周雪梅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不可抑止的僵了僵,原来是那个薄情寡义的贱男人来了。很好,这一对狗男女,今天总算都一起见了。她微微侧身,眼中一片阴冷的看着来人。“你究竟把我的女儿藏去那里了,周雪梅?”
苏洲再一次沉沉的出声质问。他那一双寒凉的眼睛,与苏蔓的双眼真是长得出奇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