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加乡试就考中了秀才,一时之间,全村之人尽皆登门道喜,王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王母笑得合不拢嘴,大家都说她辛苦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了头,现在是秀才母亲,明年可能就是举人母亲了。”
“可是,王主事的运气似乎在中秀才的时候用完了,接下来的七八年,他参加贡试数回,屡战屡败,每一次的结果都以名落孙山告终;村里人看着他一次次落榜,对他的态度渐渐发生了变化,经常在背地里嘲笑、奚落,说他之前是运气好,其实根本没什么才学,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考中举人。王母听到这些话,与人大吵一架,郁结于心,再加上那会正是隆冬季节,路上受了寒,回家后就病倒了,王主事为了照顾她,错过了那一年的科举,不出意料,村里的闲话又更多了,有时候甚至连避讳都懒得避讳,当面冷嘲热讽;王主事虽心里难过,却也无可奈何,一心照顾缠绵病榻的王母;第二年开春,王母的病终于好了,身体却是大不如前,经常需要服药,王主事很是自责,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没用,连累了母亲,甚至有过轻生之念,好在因为放心不下王母而撑了过来。”
“三年后,王主事再一次参加科举,这一回终于金榜提名,吐气扬眉,之后就一直留任京城,王母也被他接至京城生活,至今已有十余年,从七品撰修一路晋升至五品主事,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
江行远一口气说完这些,望着若有所思的辛夷道:“怎么突然对王主事这么感兴趣了?”
辛夷轻吸一口气,压下尚未理清的思绪,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在看什么吗?”
待江行远点头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露出幽冷之色,缓缓道:“在王主事转身之时,我看到他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目光与他平时全然不同,充斥着冰冷之色。”
江行远何等聪明,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吸了一口凉气,“你想说,王主事并没有我们所见的那么简单?”
辛夷摇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不敢肯定,不过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试想若没有内应,那些人岂能如此轻易得手?又如何精准知道江家贡茶的摆放位置?另外,茶叶份量短缺的原因我们并没有找到。”
江行远沉默片刻,轻声道:“有数了。”
在他们车轮滚滚驶向客栈的时候,一道人影领着韦三出现在皇城之中,所过之处,宫人尽皆垂手低头,不敢直视,那一张张垂落在阴影中的脸庞无一例外地布满了敬畏之色。那道人影一路来到当今圣上居住的养心殿之外方才停下脚步,韦三恭敬地站在后方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们到的时候,正好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从里面走出来,瞧见来人,先是一愣,随即赶紧迎上来,满面恭敬地打个千儿,不过他没有弯下身就被对面的人影给扶住了,遂顺势直起身,满面笑容地道:“陆统领,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原来这人正是神机卫的统领陆战,他收回手,客气地道:“我有事向圣上奏禀,劳烦王公公通禀一声。”
陆江虽是神机卫统领,身形却并不像一般习武之人高大魁梧,看起来与眼前这位王公公差不多高,甚至还要削瘦一些,掺杂在发间的几缕银光无声诉说着他的年纪;若是换个地方,再换一身寻常衣裳,简直就是一位普通到不起眼的老者,根本猜不到这位会是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神机卫统领。再说王安,他听到陆江的话,那张因为年长而有些松驰的脸微微抖了一下,有些畏惧回头看了一眼微后紧闭的殿门,轻声道:“通禀自是没问题,就是今日上朝,有大臣说了一些圣上不爱听的话,圣上这会儿正不高兴呢,陆统领进去可要小心一些。”
“陆某知道了,多谢王公公提醒。”
陆江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王安手中塞了一锭沉甸甸的东西,后者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不出意料,果然是一锭金子,估摸着至少有五两重;这位陆统领虽然位高权重,却很会做人,每回过来,但凡是要他通禀的,都会送上一锭金子;其实到了他这个位置,区区一锭金子实在算不得什么,各宫娘娘随手赏点东西都不止这个数,他在意的是那种被重视,被高看一眼的态度,尤其那个人还是位高权重的陆江。王安在将金锭收到袖中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走了出来,朝陆江 做了一个入内手势,后者点点头,对一旁肃然静立的韦三道:“且在这里等着。”
“是。”
韦三无比低头恭敬地应着,待他抬起头来时,眼前已是不见了陆江与王安的身影,只余六扇朱红殿门。因为门窗都关着,殿内的光线有些黯淡,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老者坐在上首的九龙宝椅上,以手支颐,闭目养神,眉宇间有几分冷意与恼怒,此人正是大梁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梁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