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跪好,希望能够借此稍稍打消梁帝的怒气,可惜,他并没有能够如愿。梁帝踢了这一脚并不解恨,目光狠厉若一把无形的剜刀,在齐院正头顶一遍遍“剜”过;片刻,他寒声道:“恪儿无事便罢,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这话无疑是重到了极点,齐院正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在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太医,清楚知道梁帝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君主,赵恪若死,太医院绝对一个都跑不了,赶紧伏地磕头乞求,“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梁帝怒极反笑,撑着桌沿起身,冷冷盯着伏地请饶的齐院正,语气森冷得让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既是无能之辈,又何必留在世间浪费米粮,倒不如一并去了黄泉,路上还能相互做个伴。”
可怜年迈的齐院正,听着这一个个肃杀的字眼,被吓得浑身瘫软,双手不住哆嗦,几乎撑不住干瘦老迈的身子。江老夫人心有不忍,嘴唇动了几下,但终是没发出声音,梁帝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她劝了,不仅帮不了齐院正他们,甚至还会连累自己这边;虽说刺杀赵恪的是留雁楼的杀手,可这件事毕竟是因辛夷而起,梁帝没有立即责问辛夷,已经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了,她又如何能不自知,再继续搅入其中,就真是太没眼力劲了。正自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含糊细微的声响,紧接着一名太医奔出来,匆匆道:“皇上,大殿下醒了,他似乎有话要与您说。”
听到这话,梁帝顾不得继续责斥齐院正,快步赶往屏风后面,赵恪躺在一张临时用桌子拼凑起来的床上,正如齐院正所言,他位于小腹的伤口已经处理包扎好了,但那脸色苍白得可怕,若非眼睛微微睁着,胸口也还在微微起伏,几乎要以为是一个死人了“父皇……”赵恪看到了梁帝,虚弱地呼唤着。“别怕,有父皇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梁帝紧紧握着住赵恪同样苍白手,一向杀伐果决的他这会儿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可见他是真的怕会失去这个儿子。赵恪了也感受到了他溢于言表的担心,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儿子知道,父皇是真命天子,会替儿子赶走所有来索命的牛鬼蛇神。”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梁帝微微一怔,待得想起来后,鼻子不禁为之一酸,这是多年前他曾说过一句话,没想到赵恪一直记在心里。那会儿,赵恪也是突然病危,他得知后,立刻抛下手里的奏折赶来,年少的赵恪被病痛折磨得迷迷糊糊,问他:会不会真有牛头马面来带他走?他告诉赵恪,自己是真命天子,牛头马面也好,黑白无常也好,都休想从他手里索走赵恪的命,来一个赶一个,来两个斩一双。说完这句话后,他让王安取来平日常用的佩剑,就这么手握佩剑在赵恪身边守了整整一夜,一步不离,也不知是赵恪命不该绝,还是牛头马面真的不敢冒犯天威,命悬一线的赵恪真的挺了过来,渐渐好转,梁帝压下回忆,紧紧握着赵恪冰凉的手,哽咽道:“对,有父皇在,没人能够索走你的命,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赵恪点头,随后又吃力地转头看了一肯屏风外面模糊的人影,道:“儿子有一事相求。”
“你说,无论什么父皇都答应你。”
梁帝不假思索地说着,也只有赵恪,才能让他那颗硬似铁石的心生出层层涟漪。“无论……结果怎样,都请……父皇不要迁怒……他人……”赵恪这会儿说话已经很费劲了,短短一句话,他停顿了三次方才勉强说完。听到这话,梁帝脸颊一阵抽搐,片刻,他挤出一丝笑意,拍着赵恪越发凉冷的手安慰道:“先别想这些,等你好了再说。”
赵恪与梁帝做了二十几年的父子,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他的敷衍之词,努力攥住梁帝的手,急促地喘着气道:“求父皇……答应!”
看到赵恪口鼻处风箱一般的喘气,梁帝担心不已,唯恐这样下去,会耗尽赵恪仅余的生命力,正想假意应承一下时,屏风外面的人影动了一下,紧接着本该跪在地上的齐院正突然疾步走了进来;梁帝面目一沉,这个齐院正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擅自起身,看来是真嫌命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