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年不说话,却哭的更汹涌了,纤长的睫毛挂着泪珠顺着削尖的下巴滚落,脆弱不堪。她没有化妆,肌肤病态一样的苍白,眼下的青影呈现出很憔悴的状态,一点也不必裴司谦看起来好,能让人一眼感受出她这些天是怎么强撑过来的。裴司谦拧紧眉头,泛着血丝的眼睛写满心疼,“年年,你答应我的,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嗯?”
如果知道她会这样折磨自己,他当初说什么也会强制把她送走。“想你,吃不下。”
她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又深埋进他怀里抱紧。她并不想让他担心,但还有一场大戏要唱,所以也没刻意的化妆掩盖。裴司谦受了伤,若是不想让她焦灼担心,今天必然也不会见她。这一面,时机成熟,彼此心里都有数,不必言说,也能明白。裴司谦沉默,掌心温柔的摩挲着她的后脑,感受着贴近胸口的哽咽抽泣,忽然低下头,追逐着她的唇,一下一下的触碰,没有深吻,缱绻而又克制。坚硬的胡茬擦过她娇嫩的肌肤,有些刺痒,苏年年抬眸,视线交汇的两秒,心动来势汹汹。她留恋的踮起脚尖,用脸去蹭他的脸,无声寄相思。此时监控的另一端,房间内的画面一览无余,相拥的男女,难舍难分,数日来嗜血狠辣的男人也柔情的一面,那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粘腻,让旁观的人也无法怀疑这份感情的真实性。甚至,不熟悉他的人对这一幕简直难以置信。昔日能在黑白两道呼风唤雨的人物,被关押的这些天伤了他们一批又一批人,下手狠厉,连眉头都不动一下,现在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露出慌乱。此时另一处实时观看的老人,对着屏幕缓缓露出轻薄又嘲弄的笑意。情海之中,英雄也得低头,再强大的灵魂逃不开女人柔软的攻势,注定输的彻底。他这招看来也不是没效果。苏年年这边已经镇定下来了,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她擦干眼泪,推开他,木然的杵在那里,望着男人眉眼间的疲倦,苍白的脸寡淡下来,平静的吐出一句,“我怀孕了。”
裴司谦脸色骤变,盯着她的脸,似乎被震地怔愣住。苏年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睫毛如扇,轻轻浮动,“所以……裴司谦,我和小骆,还有这个孩子,该怎么选择……你自己想想清楚,不要让我们失望。”
她一个字似乎都不想多说,蠕动着唇瓣,最终还是咬紧了,转身就想走。“苏年年!”
裴司谦极快的扣住了她的手腕,漆黑的瞳孔紧盯着她,细密地慌乱一点点溢出,手上的力道也不声不响的加重。苏年年表情有些恍惚,心力像是被耗尽了,失神了看了他片刻,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挣脱出来,只回了他一句,“时间不多了,你好好想清楚。”
说完,她不再停留,迈开步子,脚步声很轻的走了出去。此时监控一端的老人看到此处,面色深沉,沉思了几秒,也随手关了屏幕,起身走出了书房。……苏年年出了房间,心绪收了一半,直奔着莫律师而去。“你们不是答应过我会保护他的安全吗?他为什么会受伤?”
女人的声音依旧是冷静的,但眼神极冷。莫律师被她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解释,“裴先生关押的地方,并非单独一室,是临时的,每天都会有犯事的人进出……”每天?苏年年心跳骤停,眼底有血色蔓延,几乎要咬碎牙,“你看不出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他再强健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每天的消耗。唐明恩是懂人心的,如果不是她深知其中曲折,此时大概真的会妥协,也会毫不犹豫的劝他妥协。莫律师也有些无奈,“我知道,但我们现在处于被动的一方,有人从中作梗,很多事情也避免不了,裴先生一直不让我告诉您,就是怕您担心。”
他叹了口气,又道:“这件事我和他提过,他让我不要把心思放在这里,我想他自己应该有分寸,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做这些就是为了给您看的,我还是希望您能保持一点理智。”
去他妈的理智!苏年年浑身发冷,强忍着剜心之痛,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死死攥紧。呼吸紊乱,她垂眸沉默了几秒,将濒临爆发的自己又拽了回来,冷声道:“跟我说说你们现在的进度。”
说着,她转身大步向外走,气息冷的骇人。……从看守所离开,苏年年一个人坐车去了季家。达到季家别墅,天色也刚好黑了下来。秋风微凉,薄雾轻拢,路两边一地的落叶,将这个季节最萧瑟的样子展露了出来。苏年年下了车,裹紧衣服,进去后随着佣人走了几分钟,在楼上书房见到了裴骆。小小的身影趴在书桌上看书,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奇异的安静,连一向爱玩的季向晚也被他感染地坐在对面抱着一本绘画书认真的看。小姑娘心思不专一,听到动静立即就抬起了小脸,看见是她,瞬间绽放出笑容,张嘴就要喊。苏年年连忙伸手制止,笑了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她缓缓弯下腰,歪头盯着小朋友专注的侧脸看了一会。这认真的模样还真像他爸。秀眉微微一挑,她凑过去,轻轻在小朋友脸上亲了一口。裴骆一怔,下意识的扭头,沉静的眉眼瞬间绽放出惊喜,“妈咪!”
苏年年站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软的问,“今天玩的开心吗?”
他想也没想的就点了下头,“开心。”
苏年年才不信呢,这小脑袋藏得心事比她还多,能开心到哪里去。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苏年年也没戳穿,笑着道:“那我们下次再过来,今天太晚了,跟妹妹告个别,妈咪就带你回家。”
“好。”
季向晚见他一天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捏着胖胖地小手,也跟着开心的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