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离开后，傅青海独自坐在舰长室里，静静思索起了一个问题。　　这份情报在传阅的过程中，经了几手？　　换句话说，还有谁，看过了这份情报？　　说实话，傅青海偏远巢都屁民的出身，对于泰拉政坛的了解仅限于十二人高领主议会是哪十二个席位，知道有九个永久席位和三个流动席位，除此之外，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谁和谁抱团结盟，谁与谁沆瀣一气，傅青海并不清楚。　　但是首先可以排除铸造统领。　　如果凯恩大贤者知道了自己击退兽人舰队的战绩是伪造的，也就没有后来将自己提升为“铸造大师”的事情了。　　想想也很合理。　　机械神教在高领主议会里的永久席位，是泰坦军团用大炮和导弹争取来的，不是泰拉主动给的，火星和传统的首都官僚集团自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林宇只是偶然之间瞥了一眼，并不清楚整份情报的完整内容，单凭那一句话，傅青海无法判断法务部对自己的连队和舰队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有一点傅青海是可以确定的。　　原体的时代即将过去。　　但是原体的时代还没有彻底过去！　　在眼下这个时间点，没有任何人可以越过察合台·可汗，调查审判一个白疤连长。　　倒也不用那么紧张。　　……　　二次建军是一件大事，当然不可能一天两天之内就能谈出个令各方都妥协的结果，这必然是一个漫长的反复扯皮的过程。　　傅青海倒也没有闲着。　　之前是任务紧急，现在时间充裕了，傅青海在窝阔台和塔拉尔的引荐之下，和其他几个兄弟会的那颜汗们逐一认识。　　“这位，忽兰·可汗，黄金之路兄弟会的那颜汗。”

窝阔台嗡嗡的沉闷声音，透过无畏机甲的驾驶舱，自上而下传来。　　“这位是安巴塔尔·可汗，午夜之星兄弟会的那颜汗。”

“这位是阿尔古·可汗，锦旗长矛兄弟会的那颜汗。”

傅青海和齐聚泰拉的汗王们一一致意，大家互相介绍，握手拍肩，气氛友好。　　因为“斯祖”伊利娅·拉瓦雷已经说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可汗，是军团唯一一个“铸造大师”，来自火星官方认证的铸造大师。　　直到傅青海拔出了一把训练武器。　　“诸位可汗，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一起练练？”

傅青海笑眯眯地说道。　　军团的汗王们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

无畏机甲的石棺里，传来了窝阔台的放声大笑，笑声里带着一股不出所料的意味。　　……　　大汗旗舰的训练笼外。　　围观汗王决斗的星际战士们络绎不绝。　　“嘭！”

小巨人的脊背撞上了笼边的铁柱，覆盖着厚厚疤痕组织的强壮肉体一阵颤抖，骨骼与关节之间发出了令人难捱的呻吟声。　　一招简单的投技。　　傅青海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因发力而僵硬的手腕，张开嘴巴松开牙齿，一柄沉重的训练长刀从他的嘴里掉落，傅青海单手接住，顺便插回武器架。　　刚卓力格那颜汗皱着脸庞，艰难地从地板上爬起身子，仰头看向傅青海，问道：　　“你的老师是谁？”

“阿尔不斯朗。”

傅青海答道。　　“我和猎鹰兄弟会的阿尔不斯朗交过手，他……他没有这么强。”

刚卓力格其实想说的是：阿尔不斯朗没有这么多类似于“叼刀切换投摔技术”的骚操作。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傅青海笑了笑，说道：　　“下一位。”

“天呐，又被打倒了……”　　“他竟然还有力气再战！”

“快快快，秦伐，到你了。”

伴随着围观群众们的大呼小叫，一个身材高大长脸细眼，两撇胡须精心打理，黑发扎成一束偏髻的阿斯塔特修士，走进了训练笼。　　傅青海没有见过秦夏，但听这个名字，似乎是怯薛之主的什么亲戚？　　傅青海双手抱拳：　　“秦伐那颜汗。”

对方同样回以施礼：　　“青山那颜汗。”

傅青海随手拔出一把训练长剑，秦伐却伸手拔出了一把立起来比全甲的阿斯塔特还要高出一截的长柄关刀，抛给傅青海，说道：　　“用这个。”

傅青海抬手接过长柄关刀，微微一愣，接着微笑说道：　　“好。”

秦伐同样拔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长柄关刀，沿着训练笼的边缘缓缓踱步，手握刀柄锐利目光锁定对手，闪烁着寒光的刀尖在空气中划过游蛇般的路径，像是吐信舌尖，寻找着傅青海的破绽。　　身穿中将制服的伊利娅·拉瓦雷，双手抱胸站在一群兴奋的盔甲巨人中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　　原体会议还没有结束。　　一份来自林宇的情报，率先摆在了傅青海的桌案上。　　傅青海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心里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傅青海本以为对方只能通过伸缩耳偷听到一点只言片语，没想到对方直接把情报原件给拿来了。　　“请坐。”

傅青海说道，然后拿起文件翻看了起来。　　“经过本人亲自确认，该名非法灵能者，人类女性，就是化名‘露西·陈’，被什未林巢都行星总督奥狄斯·索莫费尔德标记为‘极度危险’，上传至星区法务部数据库的那名通缉犯，初步估计为德尔塔级灵能者。”

“目前尚不清楚这名非法灵能者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山·可汗的战舰上。”

“在对马尔攒封建世界的登陆作战中，下层甲板里出现了一个信奉混沌的灵能者，他趁星际战士们在地表作战时，制造混乱并召唤恶魔……”　　傅青海默默扫视着这份文件。　　出乎了他的意料。　　既不是审判庭，也不是刺客庭，就是法务部自己安插的碟子。　　虽然文件中没有提及这位内鬼的身份，但是傅青海通过“他”的视角和口吻已经看出来了，“他”是归属于法务部的一名线人。　　并且傅青海还看出来了，“他”在舰队里的级别不高，因为他的情报里只字未提和色孽恶魔交易的事情。他也没有提到和兽人舰队交战的事情——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傅青海和夏胧在密谋，没有让其他人参与。　　而这名线人最初的目的，竟然是前往什未林巢都世界，调查行星总督的变更和塔尖家族的消失，查看这两件事之中有没有异端和异形的参与，符不符合帝国法律。　　格拉迪斯·索莫费尔德的上位，就是傅青海拜托伊利娅·拉瓦雷运作的结果。　　傅青海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帝国的官僚部门，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行星总督换掉，而泰拉屁都不会放一个，却没想竟然引起了法务部的注意。　　不过事情到此为止了。　　“可汗，法务部部长要求与您通话。”

尤金在通讯器里说道。　　“接通。”

傅青海下令道。　　“嗞嗞……”　　一阵电流的闪烁，一个身穿黑色笔挺制服，额头和鬓角插满了植入物的黑色管路的苍老男人，出现在了傅青海面前的全息投影里。　　康那理惟士·巴赫，现任法务部部长。　　“您好，青山·可汗。”

苍老的男人开口说道。　　“您好，部长阁下。”

傅青海语气平淡。　　“青山·可汗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英武不凡。”

一句没什么营养和诚意的赞美过后，苍老男人微笑说道：“我有一个提议，连长阁下，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当作无事发生，如何？”

傅青海眯起眼睛：　　“怎么个就此揭过法？”

“就不劳烦可汗在舰队中一一排查了，我会让我的法务官自动离开战舰，希望可汗不要阻拦。至于那份情报，我可以向你承诺，它不会出现在审判庭和刺客庭的桌面上。”

傅青海沉默了。　　他觉得有点不爽。　　没有任何效力的承诺，对方哪天突然反悔，依然可以把这份情报交给审判庭。　　但是傅青海还不能怎么样。　　因为对方已经挑明了，伪装作船员的法务官就在战舰上，傅青海这时候总不能开始大面积排查然后把法务官弄死吧？　　“你儿子还在我的战舰上呢。”

傅青海提醒道。　　康那理惟士·巴赫淡淡说道：　　“逆子缺乏管教，让可汗看笑话了。就让他留在战舰上吧，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傅青海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林宇，意思很明显：看，你爹宁愿要一个法务官都不要你。　　林宇耸了耸肩，毫不在意。　　还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把自己的退路都封死了，傅青海心想我这时候要是来一句：我们军团也不要你。看你怎么办？　　……　　狮门空港。　　烈马号巡洋舰的登舰口处，站着五名身着漆黑甲壳甲的法务官，灰白肩甲，红色点缀，他们用沉重的手套和靴子保护手和脚，头部则被包裹在一个全封闭的头盔内，和机械战警一模一样的头盔。　　防爆盾搁在脚边，动力锤别在腰间，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也并非处于执法状态。　　旁边还蹲坐着一只全身覆盖钢铁，眼里闪烁红光的机械猎犬——智能獒犬。　　这就是帝国法务部，一个法务官的标准行头，兼顾立法、执法、司法的功能，同时担任警察+法官+检察官+陪审团+税务官+行刑官等等多重职责，和内政部一样，是为帝国统治的基石。　　全身着甲的傅青海，大步从舱门里走出，站定在了甲板上，目光扫过五名法务官。　　原本昂首挺胸的智能獒犬，忽然爬伏于地，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任由法务官怎么呼唤都不肯起来。　　一个锅炉维修工打扮的女人，用脖子上的围巾擦了擦脸上的漆黑污渍，露出了白皙泛红的肌肤，从傅青海背后的登舰口里走出，踏上了狮门空港的光洁地面。　　傅青海并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旁边的尤金咬牙切齿：　　“居然是她！”

“你认识她？”

傅青海问道。　　“烈马号在泰拉休整顺带补充船员时上的船，我有印象。”

尤金说道。　　忽然，走向几个法务官的女人回过头，挥手冲着傅青海喊道：　　“可汗，您是一个勇敢无畏的战士和一个智慧仁慈的领袖，我叫艾维·瓦伦丁，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认识您，不过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傅青海面无表情。　　心想：我可不想跟你再见面了。　　尤金·埃利诺更是气得头顶冒烟：　　“这个可恶的内鬼，她竟然还敢说话！”

艾维·瓦伦丁，一个实习法务官，真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让法务部部长不要儿子也要保她。　　傅青海转身走回战舰内。　　法务官的事情，傅青海吃了个哑巴亏。　　没有办法，谁让神机兄弟会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