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元年。白虚观不同于其它道观,白虚观不受香火,不受尊拜,不浊于世。浩渺远山,仙雾缭绕,自上而上九九八十一阶梯方至观中,观前石狮雄武,两侧而立。坐落于山尖,方可傲视于天下,老者这样对关小诗说道。站在观前俯望,入目青葱郁色,巍峨高山,迷雾飘渺,仿佛入了上界仙境。出世八九年,日月星移,时辰交替。关小诗披衣而起,临窗而立,窗外浩瀚星海,迷乱了的夜色,如深海之地,沉寂莫测。关小诗敛眸,不知不觉,明日,就是十八岁生辰。新帝继位,改号天德。今,天德元年。生辰,总归是要过的。祭拜,也是要拜的。今夜是娘亲祭辰,她一直偷偷祭拜娘亲,说是偷偷,是她不想让师父知道,免得又是一番抚慰,勾起伤心事来,八九年的时间,她早已忘了娘亲的样子,可是,悲痛仍在,像积压在心上的落雪,沉沉甸甸,让她喘不过气。师父是当年救她的那个老者,关小诗感激不尽,师父,给了她一个新身份,让她重新过活,她是万死难报。白虚观是天下大观之一,鲜为人知,专责除妖。关小诗每日专修道法,刻苦上进,修为大增。她是恨极这天下的妖孽。师父告诉她,也许是妖王离洛派人杀了她的娘亲,她不管也许、不也许,她每日刻苦上进,为的就是替娘亲报仇。离开那日,怎么也没有找到爹爹。“还活着吧,有希望总是好的……”师父这样说。“咚咚……”心口处跳的厉害,关小诗紧揪住胸处的衣衫,她生辰前一日,心脏必会疾跳,躁热难耐。年龄增长,脑海中常常会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海、雪、红色、白发、烟火、柳絮。有一次,关小诗曾经跑去问过师父“妖心是什么?”
。师父一震,什么也没有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师父没说,自此,关小诗也再没问。强忍了心上的燥热之感,拉开房门,偷偷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从怀中掏出纸钱和火刀火石来。纸钱点燃,青灰沾了一地。关小诗小时顽皮,自娘亲死后,性格多是坚韧不屈,也更加内敛沉静起来。师父对她说,你总是,倔强有多,其实,没必要将身上的担子负的太重。怎能不重?娘亲惨死,是她亲眼所见,仇人在世,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么?纸钱燃尽,洒了一地的纸灰在地,关小诗找了几片落叶掩了,免得被人发现。月光明亮,竹影摇曳,微风飒飒。她半蹲在地上。谁的阴影罩了她。一身的妖孽气息,关小诗皱眉,一手慢慢摸向怀中的短匕。阴影厚重,妖气弥漫。短匕紧握,出手精准,转头,攻向那人。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眼神略过关小诗手上的短匕,淡笑。笑意明快。空气中似乎淌过迷迭香的味道,掺着百合的清新雅致,又不同于迷迭香,多了一丝脂胭的媚乱气味。握着短匕的手有些不稳,中年男子的模样在眸中变得模糊起来。“乓”短匕掉落。“小诗……”有谁唤了她一声,视线终于一片黑暗。“娘亲……”口中呢喃。“哦,是么?”
声音温柔似水,浅淌过心底,又如,温存了百年醇酒,和暖清香,醉人心魂。谁的声音,这般如听?身侧冰凉,卷着意识。浓睫轻颤,入眼,一室明亮。原来,她侧躺、蜷缩在冰凉的地上。“醒了?”
关小诗寻音望去,视线上移,一名男子慵懒斜靠在狐裘做的椅子上,红衣艳丽,袝的更加俊美,。男子嘴角扯开一抹笑意,墨发流泻,眸中碎光点点,璨如星辰,绝色之美,儒雅之致,瞳黑的眸子,似是好笑的看着她,跌入她的眼中,一片春色。“离洛……”女子声音尖利,房门用力的被推开。离洛、离洛、离洛、离洛。反复默念。指甲陷入掌心,一片刺痛。动不了,动不了,还是动不了。“离洛,你为什么不见我?”
女子声音停顿,看向地上“这又是哪个贱人?”
女子脸上满是不愤,抬起脚便往关小诗后背一踹。“不可”弃轩拦住了女子。“你敢拦我?”
女子戾笑“我就算是杀了她,又如何?”
。关小诗直直的望向自始至终都慵懒一副的男子。动不得,更杀不得。女子掌心一翻,抬手便要给关小诗一掌。弃轩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之色,又想起什么,敛了神色,抬头去看椅上男子,男子低眸,没有看他,这才放心下来。银光乍亮,女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掌心,掌心灼烂,刚才,那是什么?明明使了十成力道,地上女子不但没死,还伤了自己。“弃轩,你惊慌了”男子自狐裘椅上下来,语气安浅。弃轩伏身,心内一颤,只恭敬答道“没有”。红衣掠过,流香袭入鼻口,关小诗指甲嵌入更深。“再不走,蝶眉,你的手,可要废了”。男子笑道,至于,目光里的人是谁,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