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初梢的天色，星际黎淡，浩瀚如海，银光似盖了绸纱，迷蒙且幻灭。剑风脚步缓慢，脸上覆着月色，眸子低敛，心中涌起巨大烦躁之感，莫名的让人治气，脑中反复浮现刚才关小诗不咸不淡的表情。呵，庸人自扰罢了！她既不搭理自己，又有何妨？本是清淡之人，就不应该多有动心，动心既罢，禁锢就好。为了某些东西而舍弃某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懂得的道理，如此，又为何多想？只是，那张脸……也不过几面之缘而已，怎得就……眸子有些沉了，脚步加快，朝着离洛书房走去。烛火未点，黑暗中隐约可分辨离洛的大致轮廓，一双与暗夜相似的眸子，重落在墙壁的山水墨画之上。墨画阴了光线，早已看不出画上图色，离洛目光紧攫，倒不知他在看什么？剑风推门进来时，便瞧见离洛这副模样，也不出声，只顺着离洛目光一起朝着画上看去，而明明，什么也看不见。许久，方听离洛淡如止水的声音传来“这副墨画是雨竹早前所作，她被封在冰棺里时，我便常常瞧着这画，聊以思念，刚才我与她提起这画的事情，你可知道她说了什么么？”

。剑风稍稍拧了眉，道“她可是说她不记得了？”

。离洛似乎轻笑了一下“若说不记得方好，只是那话中明明含有不会作画之意，你我少时就已相识，我虽比你先相识于雨竹，但你与雨竹也是相交甚深，你我都知，雨竹擅绘山水泼墨之画。她醒来时胡言乱语，我可以不在意，如今，连也喜好不似从前，终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你是说……”剑风接过离洛之话，却也不再朝下说去，眸子紧盯了那画沉思。“有些东西，不适合去猜，却也必须去猜”离洛语气缓缓，回过头来，看向剑风道“剑风，你刚刚去了关小诗房间，是么？”

。“嗯”剑风滞了一下，问道“她是否求过你了，你才这么快放她出来？”

。脑中似又回到那日的场景，关小诗鬓发散乱，与他的墨发交缠一起，情欲迷乱了内室，两人神志不清，于是，他要了她。雨竹被他带回院子之后的几天，她对他说“离洛，我待啊诗不薄，她为何那般对我？我自问不是心狠之人，可是，你若爱我宠我，便杀了啊诗罢，仔细想想，若上次打翻茶壶之事也是啊诗故意，那她的心思，岂不是深不可测，这种人，自是不能再留了”。雨竹的话义句句在理，可，他不能杀她。他终是没有告诉雨竹，他将关小诗关进了内室，却仍留着关小诗的一条性命之事。雨竹一直躺在离洛房间，自关小诗被关后，也是半步未出房间，每日他去看她，陪她说话，让她好生休息，总会生出一种错觉，面前之人不是雨竹。嗯，雨竹变了，他自己不是也在变么？孰对孰错，最后，都会分清。却是，自从，他要了她的身子，他唤她关小诗更多。当初，待剑风拿着伤药走出房间后，不久，他也去了雨竹之房，雨竹便是在那时对他提起要杀关小诗之事，他久久无话，凝着躺在床上的雨竹道“休息罢”，就又走出了雨竹之房，一人去了内室。杀与不杀，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决定。妖心附体，谁知道最后能不能杀得了她？蝶眉手上的灼痕，虽是浅淡，但，依旧还在。又或，真得不能杀她。否则，当时他要她拿心来换，她同意了，若真的要杀了她，便不会在听见冰棺中雨竹的嘤咛之声，千钧一发之际，在她刀刃入心的瞬间急急的将那匕首打落下来。天知道，那时，他听见雨竹的嘤咛，有多惊慌，思绪乱极间，他只怕那嘤咛是假的、是幻觉，在雨竹被利剑刺穿心口，躺入冰棺之后，他旧疾发作时，也时常出现幻觉，总认为雨竹就在身边，与他有说有笑，有苦有甜。终是，他与那声细微嘤咛作赌，打落了短匕，奔至冰棺面前。若输，只有一人能活。若赢，两人都能存活。那一人是哪一人？那两人又是哪两人？总归，是他赢了。关小诗身上埋藏了太多秘密，妖心，少年，还有梅村。梅村？当日赤焰对他附耳所说的话，怎能不记得。梅村，那家人所藏身的村子，好像当时剑风也去了那里，嗯，记不大清了，只隐约记得，那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找到那家人，便用极致的方法让他们死好了，剑风也去，替我看着也好，还有那村子，一同灭了罢”。关小诗和那少年关系不同寻常，却也，快了。见离洛沉思许久，剑风也没了兴趣相问，只道“上次我给她送伤药的时候，让她求你一求，你或许会放过她，其实，求与不求，又有何分别？只是，我始终想不透，你为何那么早就放她出来？又为何故意让她在舞决面前露脸？”

。当时，离洛招手让关小诗与兰心过去，剑风不便出面，却也藏在了暗处，将那期间情况看的一清二楚，是以，才会如此问道。放她出来么？离洛眉梢微挑，眸中掺着杂意，如水的薄凉，洒入大地，书房的桌上，新蜡被削了一半，但看那切口，像是利刃所削，却是，离洛袖口生风，一摆衣袖，那新蜡早已变成两半，音沉而阴鸷道“你以为，舞决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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