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徽入学前的一个月,夏季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雨水顺着屋檐淌落下来,打得门前的石板啪啪作响。 杨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雨。透过雨帘,远山起起伏伏的轮廓被雨雾晕染了一般,模糊成形,蜿蜒到远方,看不到尽头。山下的香蕉地里葱郁一片,硕大的香蕉叶在风雨中微微摇曳。 “还剩一颗了,不吃就要坏了。”
和墨手里抓了一颗糖,递给杨徽。和墨上次来三平坝的时候,带给杨徽几颗糖,没想到她一直留着,等和墨再来时,才说要和他一起吃。 和墨说他不爱吃糖,便督促她每天吃一颗,总算要吃完了。 杨徽把糖攥在手里,剥了糖纸,丢到嘴巴里嚼。她摊平了糖纸,伸出去,用雨水冲刷干净。杨徽有收集糖纸的习惯,和墨晓得的。 “阿爷和阿叔还不回来呐。”
杨徽边嚼着糖边说,口齿不清。 杨建国与和鸿去地里查看罩香蕉果的塑料袋牢不牢靠,村里其他人也都去看了。这场雨下得大,要是没把香蕉果套牢,被风吹了雨打了,果子很有可能七零八落掉下来,那一簇蕉便卖不了好价钱。 直到上个月,南溪镇几个种植香蕉的村子才与梁老板商定好了价格,稳住了这一批香蕉的价格。上一批香蕉,却无奈地以梁老板定的价钱卖出。 他们与梁老板的这场博弈极其艰辛。原本大老板怎么都不肯让步,甚至扬言要舍弃三平坝这个收购点,他手底下有许多收购点,南溪镇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后来他让和鸿来做说客,劝村民们别做无畏挣扎。 可村民也请和鸿这个“二拐”去帮忙说服梁老板,和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和鸿几番犹豫后下了决心,替村民去和梁老板商量,不出意外被梁老板斥责一顿,还将原本属于和鸿的两个业务村撤了,找了其他“二拐”过去。 村里人觉得这事挺对不住和鸿的,和鸿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觉得与三平坝的人相识一场,总不能在他们需要他的时候做缩头乌龟。 最后是罗书记出面,承诺给梁老板在南溪镇的水果商铺减免租金,又跟梁老板说了许多恳切请求的话,梁老板这才松了口。 有些村民对这事极其不理解,曾经三天两头地来找杨建国,问他,这政府不应该是最大的吗?怎么罗书记还得去求梁老板?政府就不能统一定个价格,免得那些大老板压价?每次说这话的时候,大家总是郁闷得很,总要把杨建国家里的酒喝上两口,才肯松了气回去。 杨建国知道村里其他人也是有这个疑问的,便找了机会,召集大家到“龙树”前开个村会,与大家都讲明白了,现如今国家改革,讲的都是市场经济,什么东西卖什么价格,都要根据市场来调整,不是政府说卖多少钱,就一定能卖多少钱。 他们是听不明白什么“市场经济”了,但杨建国一番解释下来,他们却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时代早已变了,再没有平均分配,他们要是不想回到过去靠救济粮艰难度日的时光,便要辛勤劳动,勇敢地去面对他们根本不了解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