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瑾岑闭着眼睛坐在皇位上，他的面前放着一扇屏风，将他的脸挡住，所有人都只能看见夜瑾岑端正的坐在龙椅上，但是看不见他的息怒。底下的人都奋笔疾书，夜瑾岑看时间差不多了，将眼睛睁开，考官正好将收上来的考卷放在夜瑾岑面前，夜瑾岑将考卷接过来，翻了翻，“这是谁的考卷？”

“回陛下，这是岭南洪家的小儿子洪文书的卷子。”

考官看了看夜瑾岑手上拿的那份考卷，想了想回话道，“这洪文书家境虽然贫寒，但是读书习字一日都没有落下，这字也是端正，不知道这文写的如何？”

夜瑾岑嘴角勾起笑容，点了点头，“他能有这样的见地很不简单，你去将他喊过来，朕有话要问他。”

没过多久，考官就将一个身着布衣的清秀的男子带了进来，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很破，甚至还有两个补丁，但是衣服洗得很干净，将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好几分。用萧清月的话来说，就是他身上散发着读书人的气息。“你叫洪文书？”

夜瑾岑将手上的考卷放在一旁，看着面前跪着的男人，开口问道。“回陛下，草民是洪文书。”

夜瑾岑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你写的文，朕已经看过了，你从小不在长安长大，但是却深知长安城的变故，你家境虽贫寒，但是你的见地却比那些富家子弟的见地更长远。你能告诉朕，你是怎么想的吗？”

“草民从小在岭南长大，父亲早年间去世了，只留下了我和老母亲。我从小跟着母亲沿街乞讨，看透了世态炎凉。那年，草民记得是一个冬天，母亲生病了，我带着母亲来到长安，但是身上没有钱，没有一家医馆愿意给我母亲看病。我去当街乞讨，但是被那些富家公子欺负。小的时候长辈们告诉我，长安城里无上的繁华，你想要什么便可以得到什么。但是我来到长安城之后，却不是我想的这样。”

“哦，有何不同？”

夜瑾岑倒来了兴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长安城虽然很繁华，但是人心确实如此的薄凉。穷人穷的没钱吃饭，而有些人还当街抢那些人的钱，都说长安城是皇城，天子的皇城便在这里，但是没有想到，天子脚下也是如此光景。”

身边的监考官被洪文书说的话吓得一头的汗水，他赶紧喝住洪文书接下去的话，“放肆，陛下面前岂容你胡说八道，还不闭嘴。”

“无妨。”

夜瑾岑摆了摆手，“你说下去，朕倒要听听，这长安城究竟还有什么事朕不知道的。”

洪文书自始至终头都是低着的，但是他说话的时候，是这样的坚定，这样的诚实，不像是其他的人一样，为了名利把天子往死里夸，也只有他敢说实话。“富人天天大鱼大肉，而穷人穷的只能跟狗抢着吃。去年旱灾，庄稼颗粒无收，那些黑心的店家将米价提高了五成，而且都是紧着那些富贵人家先来的。陛下，草民知道您是明君，所以草民才在考卷上写的那些话，希望陛下能为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做主。”

“你就这么相信朕，你这上面写着对皇城的规矩的不认同，甚至有猜忌。若是朕今日心情不好，你便永远失去了进考的资格，说不准还会连累你你年迈的老母亲。”

夜瑾岑很欣赏他的胆量，这些话也是他曾经想要跟先帝反应的问题，但是没想到这些话他自己没有说出手，反而这个文弱书生说出了他所有想说的话。洪文书这才抬起头，看着屏风后面的夜瑾岑的身影，一脸严肃的开口道，“若是陛下想要处罚草民，就不会拉着草民问这么多了。草民还是这句话，因为陛下是明君，所以草民才敢开口这么说。若草民有什么说的不对，还望陛下恕罪。”

“你很聪明，也很有胆量。”

夜瑾岑轻轻笑了笑，“你说的事情，朕会考虑的，你先下去吧。”

洪文书走了出去，夜瑾岑让身边的人将面前的屏风挪开，然后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将手上的考卷全部放在了考官的手上，“他不错，你看看还有哪个人的文稿写得好，找出来送到宣室殿来。”

“是，陛下。”

考官都要被洪文书吓死了，虽然说陛下的脾气是绝对的好，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不怕死的人，居然当着陛下的面说长安城的不好。甚至还有些许的指责陛下的意思，但是没有想到陛下不但不生气，还夸奖了他。但是他一句话说的好，陛下是明君，他是真的幸运，若是换成是恒王在位期间他敢这么说话，怕是命早就没了。赵子煜跟在夜瑾岑的身后回到了宣室殿，他从来没有看见夜瑾岑这么开心的模样，“陛下，今日您怎么会这么开心？”

“朕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能这么的诚实，他跟之前的朕很像，但是朕不敢说的话，他倒是什么都敢说出来。”

夜瑾岑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若是当了官，或许可以成为朕最得力的帮手。”

赵子煜点了点头，“臣听说了，这个洪文书从五岁开始读书，十几年来从未一日歇过，他虽然出生在岭南这样的偏远之地，但是他的眼光和见地却是臣也比不上的。”

“对了，朕听说柳家的二公子叫柳康的，他是因为耽搁了，所以才没有来？”

夜瑾岑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想到了柳康这么一号人。萧清月跟他说过，现在萧庭雪呆在柳家，萧庭雪和王瑛的野心比谁都大，他也听说过，柳家二公子柳康一心都在诗书上，满腹诗书。这次或许是萧庭雪的计谋。“是，陛下您说晚了时辰就不许再来了。所以臣派人去柳家说了一声。”

夜瑾岑突然停下了脚步，“不，你现在去柳家，带着翰林院的林宪去，你们两个亲自看着他，让他将今日的试题写一篇文出来，然后送到朕手上。”

“是，陛下。”

赵子煜其实不明白夜瑾岑为何会这样做，但是夜瑾岑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夜瑾岑点了点头，赵子煜便退了下去。他一个人在后花园逛着，听到了熟悉的笑声，就看见萧清月坐在秋千上，身后的茉岚轻轻的推着她，阿奇站在一旁练着剑。宫女看见了夜瑾岑准备行礼，却被夜瑾岑阻止了，伸手示意让他们下去，然后坐在萧清月面前的椅子上。“你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脚步声。”

夜瑾岑勾唇笑了笑，“刚来。怎么，玩的这么开心，都不等我一起来？”

“你要是跟我一起玩，传出去人家都要说你没有正形。”

在萧清月心里，夜瑾岑从来不是皇帝，这是她的夫君，在王府她就这么没大没小，夜瑾岑也随着她，他也喜欢跟萧清月这样说话，无拘无束，可以不用考虑身份，被身份绊住。夜瑾岑小孩子脾气顿时就来了，他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还说我，你堂堂皇后，也是个没有正形的。”

“对了，阿岑，我好久没有看见你舞剑了，你舞剑给我看好不好？也让他们开开眼界，我相公是多么的优秀。”

夜瑾岑最喜欢的便是萧清月夸她，只要夸他，他的尾巴就翘上天了。“但是今日没有带灵霜过来，要不朕射箭给你看？”

“师父，你要是射箭肯定每剑都是靶心，要不让师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