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走了过来，蹲在她跟前：“你在装病。”

“对对对，她一定是在装病。”

何璇忙不迭地符合。梁浅语强忍住踹何璇一脚的冲动，咬着唇：“我没装病，我就是想去卫生间。你能不能带我去啊？”

小六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想从中找到一丝破绽。可梁浅语的脸色苍白，又有大颗的汗珠低落，看起来倒真有几分肚子疼的模样。小六就有些动摇了。何璇却道：“你别信她，她肯定是想骗你带她出去，等你替她解开绳子，她就可以跑了。”

听了她的话，小六果然又有些迟疑。梁浅语也不继续求他，只对何璇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在装肚子疼了？要是你再多嘴，我就拉在裤子里，反正咱俩死活是要待在一块儿的，到时候别喊臭！”

“还有你，你们老大一会儿不是还要来验货吗？”

梁浅语冲小六道，“我弄得一身脏，你也免不得被责罚。”

这下，还不待小六开口，何璇连声道：“快快快，小六大哥，求您把她带去卫生间吧，千万别让她拉裤子里。”

梁浅语就被小六押着走出了厂房。冬季的白天短，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幕即将降临。这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天黑以后，如果一会儿她找着机会逃跑，对方找起她来会增加不少难度；可坏也坏在这天色，来救她的人也更难找到她了。还是必须得靠这位小六兄弟！卫生间离关押她们的厂房隔了大概两百米，梁浅语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步伐很慢。小六知道她跑不了，也不催她，在她身旁慢慢走着。“小六，你有什么难处？”

梁浅语放柔了语调问道。小六脚步一顿，撇撇嘴：“少废话，快走。”

他推了梁浅语一把，梁浅语一个踉跄就往前倒去，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和大地母亲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小六从后头抓住她的胳膊往后一拽，就把她给拉了起来。梁浅语冲他笑笑：“谢谢！你其实是个好人。”

小六嗤了一声。借着昏暗的天光，梁浅语却能够看见他的脸上分明是有一丝不自在的。“刚才我看你脸色不好，你是不是因为有什么难处才和他们一起干这一笔？”

梁浅语道，“如果是这样，不妨考虑我刚才的提议。他们答应分给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双倍。”

小六愣了一下，道：“不只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

梁浅语追问。既然小六愿意和她说这么多，就说明真的如她所想，很有希望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小六像是突然戴上了面具似的，没有了一丝忧伤，不耐烦地道：“哪来那么多问题？”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卫生间门口。那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小屋，只有一扇木门作为入口，门上还挂着锁。小六打开门，将梁浅语推了进去，解开她手上的绳子，道：“我会把门锁上的，你别费心思想跑了。赶紧解决了我带你回去。”

梁浅语站在小屋里，闻着坑洞里散发出来的恶臭，遍体生寒，却仍未放弃希望。她站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外小六的手机响了。她走到门边，把耳朵靠了过去。小六接起了电话，声音柔得不像话：“小七，有没有乖乖听医生的话？你放心，哥哥很快就会替你找到肾源的……钱的事情你别担心……哥哥没有做坏事，是学校的老师和同学给哥哥捐款了……乖，早点睡觉。晚安。”

梁浅语清楚地听见，小六挂断电话后，喉咙里溢出的那一声叹息。她握了握拳，轻拍木门：“小六，我好了。”

门开了，小六的脸上依然有挥之不去的忧伤。梁浅语走了出去，主动转身背对着小六，将双手伸到他面前：“系上吧。”

这一次，梁浅语明显感觉到小六系绳子的时候，力度小了很多。两人开始往回走。梁浅语知道，这两百米是她最后的机会。一旦回到了厂房里，有何璇在，她是不可能再说服小六帮忙了。“小六。”

梁浅语忽然喊了一声，“姐姐的腿好痛，你能不能扶姐姐一下？”

小六诧异地看向她，梁浅语却一脸坦然：“你看上去像是个大学生，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吧，我的年龄足够当你的姐姐了。你准备和他们在这里待到多久，学校不查寝吗？”

小六烦躁起来：“不用你管！”

他虽然凶巴巴的，却仍旧抓住了梁浅语的胳膊，扶着她往前走。“其实，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姐姐都听见了。”

梁浅语道，“姐姐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你和他们真的不是一伙的。为了妹妹的病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姐姐好感动。”

“既然你都听见了，就更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帮你了。”

小六语气不善，“还有，少姐姐来姐姐去的，我不会被你忽悠的。”

梁浅语却笑了：“好，不提‘姐姐’。不过小六，为了你妹妹的病，你才更应该帮我。”

小六停下脚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浅语就看着他，缓缓道：“你跟着这些个地痞流氓，他们能替你找什么样的肾源？无非是在黑市里随便找找，质量能有保证吗？你也不想害死你的妹妹吧？难道你忍心看着她经历痛苦的手术换了肾，却最终因为供体的不合格离你而去？”

“可我还能怎么办？”

小六露出痛苦的表情，“医院排队遥遥无期，你们这些有钱人还能花高价去买，像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只能依靠黑市！”

“你还可以依靠我！”

梁浅语胸有成竹地道，“你也知道我是霍家的少夫人，只要我一句话，霍家立刻就能替你找到合适又健康的肾源。”

“我女儿也得过重病，我知道那种痛苦，看着自己最亲的人身体渐渐衰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为了治好女儿的病，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只为了让她得到最好的治疗。你难道不想让你妹妹也能获得最好的医疗条件，在最小的风险下完成手术吗？”

梁浅语抛出了诱饵，只等着小六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