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气温还不算高时军队又接着赶路。新月沙丘被踏出一个又一个脚印,一阵风吹过印记消失不见。道路又焕然一新。在这个路段的下缘,能够看见不少被风沙半掩着的白骨。凄凉蛮荒之感涌上心头……“看来我们能到这里也算是为常人所不能了。”
楚西祠揶揄着。“你以为他们是热死的?”
赵清影眼眸狡黠。“有些白骨明显断裂,说明他们生前跟人搏斗过。看来这是多事之地……”沙漠上的异族土匪不少,除此之外想要抢劫水源的人更不少……沈临城颔首。“你的意思是有强盗?不像啊……”“强盗也未必。世上最难揣测的是人性。指不准是为了抢夺水源。”
赵清影眺望着远方,心中不知在考虑什么弯弯道道。离殇立即吩咐下去,让士兵打起精神,看好水源。军队最前方,依旧是三马并列。缘由水量没有多少,今日的楚西祠就像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说话变得轻声细语。“远处应有仙人掌,那时便可解渴了。”
“你想的美!若是真有仙人掌,也早被人吃完了!不然一路上会有这么多干尸、白骨?”
被呛得楚西祠脸色一变,他揶揄道:“妹妹,你可真聪明!想当初,我还差点儿娶了你呢。”
此话一出,身边的沈临城脸色当即沉了下去。赵清影心里有些羞耻。当初她定是被猪油懵了心,居然还想着讨好楚夫人,嫁进侯爷府邸。若是嫁给这个傻子,岂不是太亏了?“差点儿?我根本没答应过你,何来的差点儿?”
“你忘了,是你在店铺里帮了我娘……”一记冷眼落到楚西祠的身上。絮絮不止的嘴唇总算闭上了。幽幽的声音飘过来:“不会说话就闭嘴。”
赵清影咬住唇狠狠地憋笑。咻——一支箭飞了过来。离殇以迅雷掩耳之势用剑挡开。“有刺客。”
全员戒备,剑拔出鞘。“找死。”
楚西祠很快便分析出射击点,眨眼的功夫他已然找到埋伏点。“兄弟们,上!”
为首的大胡子拿着大刀,带着几十个壮汉从斜坡冲上来。密密麻麻的人眼中含着贪婪、凶狠以及对生的渴望。他们身着粗衣麻布,他们是出门做生意的汉人。估计是水源喝完了……“留他们一条命。”
楚西祠低声交代一句。远处的射手,拉弓挽箭对准强盗。近处的士兵用剑抵挡,跟他们厮杀起来。虽然有意饶他们性命,可他们下手太狠,完全没有留余地的打算。完全是在拼死一搏。几个年轻的壮汉,看见马上的赵清影打算拿她开刀。三五下绕到她面前,打算将她拖下马。“这女人身上还有水囊……”赵清影不等人上前,自己先拿着龙吟剑跳下马。银剑出鞘,闪出精白的光,寒气逼人……水眸中含着冷漠,凉薄。剑飞快的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大刀才举起一半,便松松落在沙子上。“呃……”最前面的男人的脖颈汩汩在喷血。另外两人看见惨状,想逃可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干。赵清影飞快的侧身远跳一步,避开二人的大刀。离殇本想要帮忙,可马上的沈临城没有发话。而且,赵清影明显对付这俩人游刃有余。大刀又一次对准赵清影,二人一左一右将赵清影夹在二人之间。“要不要帮忙?”
楚西祠从马背上拿起金丝楠木弓,对准赵清影的方向。“她可以解决。”
龙吟剑轻碰了下左边大刀的刀柄,震击的力量让男人痛得丢到了兵器。赵清影蕴着轻功随之翻了个跟斗,重踢另一个男子的脑袋,然后龙吟剑从他心口的位置捅了出来。“啊——”另一个男人飞快的跑了。赵清影捡起地上的大刀,对准他的背脊掷了过去……在她上马的一瞬间,远处的荒漠响起了惨叫。“你的表现很好。”
沈临城将帕子递给她擦手。几十人顷刻便只剩五六人。地上血流一片,在热气蒸腾的沙漠,血腥味尤为浓郁。“放他们走。”
楚西祠发下命令。顷刻,士兵放下武器,那五六人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道谢。“谢谢老爷、谢谢老爷……”“我们再也不敢了……”赵清影冷睨着楚西祠。“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她扯起楚西祠的金丝楠木弓。拿出三支羽箭,对着强盗。“没有水,他们早晚会死的。何必败名声呢?”
楚西祠正欲夺回弓箭,咻——“啊……”对面的三人横躺在沙漠。胸口处插了一支羽箭。“妇人之仁!”
“清影,你太狠了。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
“不狠能与你们为伍?”
沈临城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赵清影又抽一支羽箭,对准最后一个青年。那青年痛哭流涕。咚——一把银色的匕首飞落到了后面水车上。同时,羽箭也落到男子的胸口。木质的水车破了个口子,水从里面哗哗往外流。“怎么办?怎么办啊……”“太可惜了。”
离殇立即下令:“能接多少接多少,不要浪费。”
一大群士兵跑到缺口处,拔开自己的水囊,挤破头想要上前补点水。推推搡搡,你拥我挤,完全没了秩序。“住手。”
阴冷的声音压下,疏离的气质冷的结冰,让人动也不敢动。“沙漠中的强盗是最黑心的。他们喝不到水也不会让别人喝。”
赵清影指着匕首。“匕首上有毒!”
楚西祠的脸色大变。虽说他不是善良的主儿,但他也不主张杀戮啊!在黑吃黑面前,他竟变成了根正苗红的小白莲!“什么?”
离殇捡起匕首,闻了闻上面的味道,立即对大家颔首。“这一车水,不能要了。”
尽管无人唉声叹气,但隐隐可以感受到众人的阴郁。才过四日,可军队上下只剩最后一车水了……若明日再不能找到水源,军队恐怕将要干死热死。楚西祠的耳根子都染上红晕,他几乎不敢看身后的军队跟沈临城他们。他的决策害了大家……若是早早听赵清影的话,一开始就将他们处决就没这么多事!低低的啜泣闯入耳畔。离殇从坡下押着一个女子上前。那女子的手腕被麻绳紧紧绑着,腕上被勒出血迹。“救命……我不是坏人。”
赵清影打量着女子。粉嫩的唇吓得几乎苍白,清纯的小脸尽管染着风沙也掩盖不了清秀柔美。特别是一双剪秋瞳如泉眼般清澈!让人忍不住爱怜。“我叫剪秋。原是卖丝绸商人的女儿。可是被他们掳掠成了奴隶。我,我真的不是坏人……”还没问,她就开始娴熟的自报家门。这女人当真没背过身份?沈临城跟赵清影视线交错。他们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又看向楚西祠。“留下吧。”
楚西祠低声发言。反正她是个无辜的,也造不成危害!离殇的脸色沉了沉。若是之前水车未毁,加入一个人也无不可。但好死不死,水源不足,多一个人加进来便是害一位弟兄丧命。他望向沈临城跟赵清影。可二人皆无言。……这一日,楚西祠拿着地图在最前面跟剪秋同骑一马。一下午不再有一句话。“你劝劝他吧。”
赵清影示意沈临城上前去。虽然军队上下都被楚西祠牵连,可就算责怪他也于事无补。眼下,军队还可以勉强撑一会儿。毕竟他的出发点是好的。“让他长长记性。”
沈临城口气森冷。“这不是第一次了。”
粉唇勾起狡诈的弧度。“你也发觉事情不对?”
“先是破坏水源,后是让女人挑拨离间。”
沈临城的目光倏地打在楚西祠的身上。“你觉得是谁?”
“漠北王,铎勒。”
薄唇蕴着神秘的笑。“所见略同。”
天色才黑,军队便生火歇息。这时气温骤降,军队的体力也被损耗到极致。这个时候赶路是最不明智的。围着火堆,赵清影眼瞳中燃起两团火光。“喝点水吧。”
沈临城将水囊递给她。赵清影喝了一口。她低声道:“前几日,我一天只喝一袋水,就是想给日后留着。没想到现在军队上下都没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