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夫人叫的是铃兰，可戎曦月身子却颤抖了起来。因为婕夫人的声音，她觉得非常熟悉。她很想很想抬头看一眼坐在远处的婕夫人是否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但她不敢。因为大家都是跪伏在地，倘若她贸然抬起头来，就会被婕夫人注意到。她不想让婕夫人知道她在此处，至少现在还不想。“铃兰何在？”

黄莺又问。虞惜弱内心惶惶，余光向身边的戎曦月看去，不见戎曦月有什么暗示，她只能硬着头皮，直起腰肢，“奴婢在。”

婕夫人的目光立即落在了虞惜弱的身上，虞惜弱不禁打了个寒颤。“陈司宝……”“奴婢在。”

陈司宝应了声，语气沉稳。在宫里待得久了，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婕夫人突然来万珍阁，她便知来者不善。“你在万珍阁多久了？”

“回夫人的话，三年多了。”

“三年多了……你管万珍阁三年了，这万珍阁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本宫着人来取一支钗子，竟然遇到重重阻碍，你说你该当何罪？”

“奴婢当渎职之罪，但，奴婢不明白夫人何出此言。”

婕夫人冷笑道：“不明白？黄堇，你说于她听。”

“是。”

“昨日我来取金钗，负责看管宝库的铃兰却不知所踪，害的奴婢久等。而后红蓼来了，奴婢问她铃兰去了何处，她说铃兰不舒服回去休息了。于是何司宝派人去寝室里寻，却不见铃兰。”

“奴婢这才得知，原来这铃兰是故意刁难奴婢，想让奴婢不能按时将金钗带回去，故而躲了起来。铃兰不在，奴婢就管红蓼要金钗，红蓼不帮取，还说就算是夫人亲自来了，她也不帮取。”

“这红蓼不将奴婢放在眼里也就算了，竟然也不将夫人放在眼里，这还了得。于是奴婢并与她们理论，起了些争执。后来是何司宝出面，奴婢才得以进宝库去挑选金钗。”

等黄堇说完了，婕夫人就问：“陈司宝，听明白了吗？”

陈司宝道：“可是拒奴婢所察，情形并非有如黄堇所说？”

“那么你的意思是，黄堇说谎了？”

陈司宝不敢说黄堇说谎，只道：“奴婢不敢，不过奴婢以为这其中必有误会。”

婕夫人冷笑一声，“好一个误会……”她又望向众跪着的女吏，“哪一个又是红蓼呀？”

戎曦月心中忐忑，想躲也躲不过，只能应道：“奴婢在。”

她直起了身子，却仍低着头。婕夫人道：“把头抬起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长什么样子。”

戎曦月慌忙拜伏在地，哀声道：“奴婢知罪，请夫人饶命。”

一旁的虞惜弱怔住了，戎曦月这是要把罪责全揽下来。婕夫人笑着问陈司宝：“陈司宝，红蓼都认罪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陈司宝无话可说。戎曦月又道：“夫人容禀，红蓼有话要说……”“说。”

“红蓼和黄堇在储秀阁时有过过节，故而使计刁难红蓼。铃兰是奴婢支开的，陈司宝也不知此事，所有罪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

“哟，这语气，真是大义凛然。既然你认错了，那就当罚。”

婕夫人又望向陈司宝，“陈司宝，她该如何处置呢？”

陈司宝冷漠地说道：“笞杖三十。”

婕夫人神色得意，“就只是这样？”

“宫规如此。”

“那好，行刑吧。”

四名宫女将戎曦月按在一条板凳上，以免她的手脚挣扎。她的左右两边立着一位手握木杖行刑宫人。婕夫人要求万珍阁所有的人都来观看，以儆效尤。木杖高举，落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声接着一声，戎曦月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因为疼痛的呻吟并不好听，更因为她不想在婕夫人面前示弱。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滴落在地上。她的大腿根部，已经有血印在了裙子上。木杖每次落下，万珍阁的女吏们都心惊肉跳，不敢正视。虞惜弱更是心疼不已，眼眶已湿。棍棒虽然没有打在她身上，但每一下都给她带来沉重的内疚。倘若不是她犯糊涂偷偷去找真武帝，也就不会让黄堇有机会找茬，戎曦月也不会待她受罚。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应该站出来……然而，虞惜弱有这种想法，却没有站出来的勇气。三十杖终于是打完了，戎曦月气息奄奄。婕夫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希望你能记住此次教训，如有再犯，本宫绝不轻饶。也希望大家能够引以为戒。”

说完她便起身，摆驾回宫。就在婕夫人经过戎曦月身边之时，戎曦月微微抬起了头，看了婕夫人一眼。那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格外锐利，锐利得像一把刀子。婕夫人忽然感觉到脊背一凉，她脚步一滞，稍稍回头，寻找那道让她发凉的目光。但见女吏们都低着头，女官们也没有不敬之色。最后目光落在戎曦月身上，可戎曦月还耷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娘娘，怎么了？”

侍女黄莺问。“没什么。”

婕夫人只当是错觉，带着人继续走了。她走了之后，陈司宝立即命人去请医士，同时几个人一起将戎曦月抬回房间里。医士给戎曦月开了一些敷伤的药，并一些安神药，助她止痛。虞惜弱亲自给戎曦月上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做些事情，也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看着戎曦月血肉模糊的双腿，虞惜弱眼泪流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戎曦月不耐烦地说：“好了，你倘若只会道歉，那有什么用！”

虞惜弱怔了一下，没想到平时好脾气的戎曦月会生气，这也难怪，谁被打了一顿都会生气的。倘若戎曦月能骂她一顿，她也能够舒服一些。但戎曦月并不打算骂她，而是郑重地对她说：“小姐，我非常严肃认当真，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你说吧，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能这样，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关系到你我的将来。”

虞惜弱见她神色严峻，就知她所说的事情绝不简单。因此也认当真听着。戎曦月非常谨慎，她先让虞惜弱去看周围又没有人，确定无人后，才将此事说出来。“小姐，我们不能一直做女吏，至少你不能。”

虞惜弱讶异道：“什么意思？”

“倘若我们一直做女吏的话，黄堇就能一直欺负我们。她若知你要见陛下，也必定会百般阻挠。”

听到这话，虞惜弱深感不安，“小菁，你究竟想说什么？”

戎曦月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让你当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