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朕始即位不久，朝中诸事多有不明之处，幸得大司空从旁协助，才使得朝廷没有因为突遇大变而手足无措。大司空真乃朝中栋梁，朕赐你宫中骑马，以示嘉奖。”

慕容诩从右首的位置站了出来，执笏作揖，道：“谢主隆恩，为陛下、为朝廷鞠躬尽瘁，尽力尽力，是我等人臣之责任。陛下恩赐，微臣受之有愧。”

“大司空不必过谦。”

慕容笙巡视百官说道，“众卿应当以大司空为楷模。”

百官齐声道：“微臣谨记。”

这时，却又一个不屑的冷哼与众人的声音格格不入。慕容笙寻声望去，这个轻蔑不屑的人，正是慕容璋。“大将军似有话要说？”

慕容璋站了起来，环顾群臣，道：“先帝驾崩不到一月，骨肉未寒，尔等在朝上欢呼雀跃，合适吗？莫非有了新皇，就不把先帝放在心里了？”

“大将军，这话说的太随意了吧。”

司会中大夫冷言道。“随意？”

慕容璋昂起头，一副所有人都不堪入目的表情，高冷地说道，“你们选的陛下那才叫随意吧。”

“大胆！”

“真是大胆！”

慕容璋这一句话，令整个朝堂沸腾起来。大臣们纷纷指责慕容璋出言不逊，犯上不敬，还有人请求严惩慕容璋。龙椅上的慕容笙也是龙颜大怒，立即唤侍卫进殿，按住慕容璋。慕容璋被侍卫左右按住，但全然不惧，甚至没有将慕容笙放在眼里。“朕念你是忠于先帝，犯上之罪便从轻发落。将大将军带下去，杖笞五十！”

慕容璋一声不响，被侍卫带了下去。慕容笙余怒未消，已无心情早朝，便宣布退朝。群臣们行礼叩拜，待慕容笙离去后，也自行离去。慕容诩回到司空府，便与慕容信仁坐下饮茶下棋，两人谈到了今日早朝之事。“今日朝上之事，你怎么看？”

“陛下有点反常啊。”

慕容诩落下一子，听了儿子这话，会心一笑。“如此说来，他是在演戏咯？”

“至少还未能确认他与父亲已是一条心。”

慕容诩微微点头，又问：“那慕容璋呢？”

“孩儿听闻昨日夜里慕容璋直闯内宫，去见了太后。想必听了太后的话，他对先帝的遗诏有所怀疑。”

“这么说，慕容璋今日在朝上辱君，不是装出来的？”

慕容信仁凝神深思，下意识地落了一子，然后被慕容诩杀了大片。慕容信仁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走了一步臭棋。方才慕容诩的话，让他分了神。慕容诩捋须笑道：“这下棋可不能走神呢，一不留神，就会输的。输棋可以重来，要输了性命，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孩儿谨记。”

慕容诩喝了一杯茶，又落一子。慕容信仁开始专注于棋局之上，他一认真起来，又渐渐扭转了颓势。“后天，就是太后和太子离京的日子，为父有个想法，你来参谋参谋。”

“父亲请讲。”

“如今朝野上下都知太后不肯承认慕容笙这个皇帝，倘若太后和太子在前往安阜的路途中为人所杀……”慕容诩没有说下去，抬眼看了一下慕容信仁，慕容信仁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倘若太后和安王遇害，大家肯定会联想到慕容笙，慕容笙有动机，他嫌疑最大。如此一来，那些和慕容笙亲近的人就会看不起他，而渐渐与他疏远。“父亲此计甚妙！”

“听到你这么说，为父就放心了。”

慕容诩从未怀疑儿子的判断，心里默默为慕容信仁再回到他身边感到欣慰。“父亲，孩儿听说戎曦月已被接出了天牢。”

“看来陛下对这个女子真是非常上心呀。”

“孩儿想到一计。”

“说来听听。”

“陛下秘密派人接走了戎曦月，说明他不想让人知，尤其是不想让乌日娜公主知道。我们不妨将陛下金屋藏娇之事透露给乌日娜公主，说不定能让乌日娜公主大闹后宫。”

慕容诩捋须而笑，“好计！只要宫里乱成一团，慕容笙就无暇他顾了。”

父子二人会心一笑，将茶换成了酒，把酒言欢。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空灰蒙蒙的。戎曦月站在走廊里，望着花圃里葱郁的草木。春天已过，但草木的芳华犹在。这一草一木，在雨水的沐浴之后，愈加碧绿。“主子，陛下来了。”

侍女涟韵过来说道。慕容笙留宿之后，她还是觉得称呼戎曦月为“主子”比较妥当。这一回，戎曦月倒没有让她改口。戎曦月还站着不动，涟韵以为她没听见，又提醒了她一次。但戎曦月还是不打算去迎接。涟韵略感无奈，只能站在戎曦月身边陪着。不一会儿，慕容笙走了过来。涟韵先迎了上去，行礼道：“奴婢拜见陛下。”

她声音很大，想让戎曦月听见。戎曦月出神地呆望雨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慕容笙解下身上的外衣，轻轻来到她身后，轻轻披在她肩上。“想什么呢？”

慕容笙柔声问道。戎曦月稍稍向后侧头，抿嘴一笑，“想你。”

慕容笙好奇道：“想我？”

戎曦月又看向雨幕中的花草，“你现在仿佛站在雨雾中，让人看不清。现在的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慕容笙吗？”

慕容笙站到戎曦月身边，目光望着雨雾中的芭蕉。“情势所迫，慕容笙不得不变。”

“就怕你变了就变不回来了。”

慕容笙转向戎曦月，举手发誓：“慕容笙在此对天发誓，慕容笙内心永远是戎曦月认识的那个慕容笙，如此誓有违，不得好死……”“好啦……”戎曦月急忙打断了他的话，面上不禁有些发热，为了不让慕容笙见到，她低着头说道。慕容笙露出浅笑，说：“慕容笙还是那个慕容笙，不知戎曦月是否还是以前的戎曦月？”

戎曦月身子一颤，热潮退去。她抬眼看着慕容笙，表情严肃地说：“戎曦月已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红蓼。”

慕容笙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扶着她的秀发，在她耳畔说道：“戎曦月也好、红蓼也罢，都是我的人。”

戎曦月心里一暖，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到此为止都是值得的。“有个人想见你，你见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什么人？”

“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