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戎曦月已在暗中观察多时了，哥舒元武只身一人，即便哥舒元武的武艺在这些人之上，双拳难敌四手，终也敌不过他们。“那元武也死而无憾了。”

哥舒元武眼神诚恳，看来不像是逞强之语。“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姑娘要为母报仇，元武绝不还手。”

戎曦月盯了他好一会儿，他眼里流露出歉意，始终没有回避戎曦月的目光。良久，戎曦月收回了拷问的目光，说道：“大燕和珉国世代深仇，议和是绝无可能的。两国之间必起纷争，直至其中一方灭亡。”

哥舒元武神色黯然。他认同戎曦月的话，并对不可避免的战争感到无能为力。“你讨厌战争？”

哥舒元武微微颔首。戎曦月笑道：“将者以战建功，你居然会讨厌打仗？”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不要什么功成名就，如果可以的话，我愿与相爱之人，清茶淡饭，隐于山水之间。可是，我是大珉之将，有守土固疆之责。人不犯我，我亦远之；人若侵我，我必驱之！”

哥舒元武语气平淡，但每一个字都似乎充满了力量。戎曦月知道他的本事，所以他说的绝不是大话。戎曦月不由得露出敬佩之意，“说得好，希望你能言出必行。不怕告诉你，不出三年，慕容诩必会出兵伐珉。”

说完，戎曦月起身要走。“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哥舒元武追问。“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算到。”

说完，戎曦月随即离去，再不回头。哥舒元武望着戎曦月的背影，怅然若失。出了茶肆，戎曦月继续游玩逛街。但她没有随着人流而去，而是来到相对没有那么热闹的地方。在眼前的一颗大榕树下，有一位举着幡子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一身褪了色的青靛色大氅，不修边幅，潦倒颓废。有人上前找他算命，他却摇摇头，拒绝了那人。“什么玩意儿，算命还要看人，活该你饭都吃不上！”

被拒绝的人嘴里骂着从戎曦月身边走过。戎曦月觉得这位看人算命的半仙有意思，便走到他面前问道：“不知小女子可否经得起先生算上一卦？”

那半仙眼睛懒懒地瞥了一下，砸嘴道：“倒是可以一看。”

戎曦月含笑说：“那就请吧。”

半仙仔细端详着戎曦月的面容，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接着他让戎曦月伸出右手，再看戎曦月手掌的纹路，看着看着，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样？”

戎曦月微笑着问。“不怎么样。”

半仙道。“什么意思？”

“就是不好说。”

“为何不好说？”

“看破不道破，就是不好说。”

一旁的芙蓉气了，插嘴道：“哪有你这么给人算命的，看了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该不会你根本就没有那个本事吧，亦或者都是骗人的！”

半仙瞪眼道：“小丫头你懂什么，世事无常，当局者迷，有些事情不会因为算命而改变的。你所看到的也许并非本相和真相，亦或许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懂么？”

“不懂！”

芙蓉哂笑道，“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根本就没说到点子上！”

半仙气得发抖，“哼，懒得与你们纠缠！”

说了便要离去。戎曦月却叫住了他，让玉叶给他看相的钱。半仙掂量着手里的钱，纠结了会儿，又说了一句，“姑娘，你命中富贵，然而将来只有青灯作伴，凄凉清苦。唉，好自珍重吧。”

说完，他叹息一声，摇头而去。“什么意思呀……”芙蓉待要追问，却被戎曦月所阻。芙蓉安慰道：“主子，这疯子的话不足取信。”

戎曦月轻笑道：“算了，回去吧。”

戎曦月坐在马车里，垂头思索。方才，那位算命先生的话给了她一个提醒……当局者迷。慕容笙曾经让她在储秀阁时找出慕容诩的耳目，结果众御婉们都进宫了她仍是一无所获。虽然慕容笙说过不需要她再费心，可是戎曦月仍然放心不下。因为安插在慕容笙身边的细作，能够接近慕容笙，并且，随时都可以取走慕容笙的性命。戎曦月当时身在储秀阁，关于众御婉们的背景和信息都只能从孟姑姑那里获得，然后再派人去核实查证。得到的结果，自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结果。慕容诩若要隐瞒这些潜伏在御婉当中的细作，手段有的是。而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管得住她，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去调查任何人，不必经过可能已被慕容诩控制地官府。主意已定，戎曦月回到瓦窑庄的住处后，立刻派武子冲去找展元尧。黄昏时，展元尧至。戎曦月将一份众御婉们的名单交给展元尧，让他找人一一去核实她们的身份。“这些人身处不同的地方，要核查完毕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呢。”

“不管多久都要查！”

展元尧苦笑，“等我消息吧。”

说完也不坐了，转身就走。夜暮降临时，雷雨骤然而至，狂风席卷着尘沙，撞向门窗，发出劈里啪啦的令人战栗的怪响。即便门窗紧闭，亦有阵阵阴风流窜进来，将烛台上的灯火吹的忽明忽暗。闪电接二连三的划破夜空，照的大地苍白。雷声虎啸，震耳欲聋，直似天塌地陷了一般。“主子，不用害怕的……”芙蓉嘴上这么说，身子却瑟瑟发抖，神色更是惶恐不安。戎曦月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芙蓉竟然会害怕打雷，“芙蓉，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可是……”“你就听主子的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玉叶说。“谢主子！”

说完，芙蓉一溜烟地跑了。玉叶笑道：“想是跳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埋起来了。”

戎曦月也忍俊不禁。这世上，又有谁没有弱点呢？“你回去陪陪她吧。”

“可是……”“我没事的，而且时候不早了。”

“是。”

大雨倾盆，哗啦啦似瀑布一般。嘈杂的雨声中，一阵敲门声隐隐传来。戎曦月以为是玉叶不放心又回来了，便前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