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车停在路边，回望2号别墅所在的方向，曹铁军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赵书记，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那你还想怎样？”

揉着太阳穴，身处副驾驶的赵国栋，可谓是有着说不尽的疲惫，是的，最近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让他着实有种心力憔悴的感觉。“呃……”面对赵国栋的反问，曹铁军不禁语塞，今晚将赵国栋和刘美琦一起叫上，首要目的便是向杨文龙表示诚挚的歉意，其次，曹铁军便是希望得到杨文龙的谅解，从而为于小波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结果。只不过，这其中的一切一切，当着赵国栋的面，曹铁军还真是有些说不出口，毕竟，因为今天的事情，赵国栋已经背负了巨大的压力，他貌似没有理由奢求更多。然而，看着欲言又止的曹铁军，赵国栋却是满脸苦涩的说道：“你的那点心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但是，就目前的局面而言，合适提出那样的请求吗？”

应该说，身为滨海的市委书记，赵国栋当然清楚，若是曹铁军能够代替于小波，得到杨文龙的谅解，那么，于小波在量刑的时候，确实是可以从轻处理。但是，杨文龙刚刚从医院巴扎回来，别说曹铁军未必张得开嘴，就算真的厚着脸皮说出来，杨文龙又岂会点头应允？甚至，赵国栋都有些怀疑，若是曹铁军真的提出那个请求，杨文龙会不会立马翻脸，从而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彻底没办法收场？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赵国栋便拍了拍曹铁军的肩膀：“同志，清醒一点，我们能够争取到这样的结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为于小波求情一事，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他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我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进监狱。”

“那怨谁？还不是他咎由自取？”

眼见曹铁军如此固执，赵国栋顿时火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他这么一闹，我背负了多少压力？”

说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继而递到曹铁军的面前，赵国栋又继续怒气冲天的吼道：“看看，你看看，不到半天的时间，上级领导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

是的，今天发生的事情，早已惊动了东南省委，为此，赵国栋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以至于他听到电话铃声，全身就忍不住冒冷汗。“赵书记，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扫了一眼荧屏上的通话记录，曹铁军立即露出几许羞愧的神色，就因为于小波的事情，别说是赵国栋，就连他都接到了省厅各级领导打来的电话。面对曹铁军的歉意，赵国栋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歉就免了，你只要别在我面前提起他就行，否则，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就有种想要骂大街的冲动。”

“这……”看着赵国栋的满脸怒容，曹铁军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于小波一案影响极其恶劣，上级要求是从快，从严，从重处理，他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取得杨文龙的谅解，那于小波这辈子就算是彻底的毁了。可是，要想取得于小波的谅解，就必须得到赵国栋的支持，否则，凭借他个人的努力，貌似没有什么希望。想到这，尽管知道会触怒赵国栋，可曹铁军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赵书记，我了解于小波，他本性并不坏，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而已，关于这点，我可以用我的党性来保证！”

“你……”自己已经说得相当直白了，曹铁军竟然还要为于小波求情，这让赵国栋顿时气得双眼直冒火星。然而，即便看到了赵国栋那有如实质般的火焰，可曹铁军还是咬着钢牙，继而一脸渴求的望着赵国栋。“砰……”面对一根筋的曹铁军，赵国栋算是彻底的无语了，这不，一脚踹开车门，赵国栋便怒气冲冲的跳了下去。然后，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赵国栋便迈开脚步，径直朝前面大步走去，似乎，为了避免触及于小波的话题，他宁愿徒步走回去。跟着钻出车门，曹铁军连忙追逐着赵国栋的脚步：“赵书记，您听我说……”“别，你最好什么都别说，否则，信不信老子踹死你？”

“踹死我，我也得说！”

“啊……”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原地转了两圈，赵国栋当即不顾形象的，仰天发出一阵怒吼，紧接着，瞄准路边的某棵大树，赵国栋又一脚踢了过去。“哎哟……”结果，树干晃都没晃一下，赵国栋的右脚却是疼得不行，以至于抱着右脚跳了几下的他，最终不得不跌坐在草皮上。见此情景，曹铁军便立即递去一个关切的眼神：“赵书记，您没事吧？”

“没事……”对此，赵国栋纵然再怎么生气，也只能将语气缓和了下来，然后，脱去鞋袜，轻轻揉捏了几下脚趾头，再度望着曹铁军的时候，赵国栋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跟于小波虽然名为上下级，实际却是情同父子，而且，我也愿意相信，于小波确实是一时糊涂，才铸下这等大错，所以，你想为于小波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从法理上或许又是偏颇，但从情理上而言，却是无可厚非。”

“赵书记，谢谢您……”“别急，等我把话说完！”

挥手打断曹铁军的话语，赵国栋又继续沉声说道：“但是，你想过没有，杨文龙那可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你若是直接提起此事，搞不好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化。”

“最为重要的是，除了杨文龙那小子之外，此事还将纳兰巴图也牵涉进来了，这就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说句不好听的，你就算能搞定杨文龙，也未必能搞定纳兰巴图。”

“纳兰巴图？”

听到这话，曹铁军立即想起了先前那个络腮胡子，而且，根据他的直觉，对于那个所谓的纳兰巴图，赵国栋似乎颇为忌惮。于是，出于心中的好奇，曹铁军连忙沉声问道：“赵书记，那个所谓的纳兰巴图，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

提起纳兰巴图，赵国栋顿时忍不住苦涩一笑：“他的来头可不小，他是草原上的真正霸主，是名正言顺的纳兰王爷。”

“王爷？”

此言一出，曹铁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王爷’这个称谓？面对曹铁军那疑惑的眼神，赵国栋当即轻轻的挥了挥手：“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只需知道，那货以及他背后的家族，在草原那边是绝对的霸主，是整个华夏政坛，都有着一定的影响力，谁若是惹毛了他，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紧接着，不等曹铁军的回应，赵国栋又急忙补充了一句：“老实说，若不是我大哥跟他有着一定的交情，就冲着这次的事情，那货肯定会将滨海闹个天翻地覆，到那时，别说是你小子，就连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呃……”得知纳兰巴图的背景如此显赫，曹铁军的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赵书记，那照您的意思，这事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

稍微沉吟了片刻，赵国栋便轻轻的摇了摇头：“无论是杨文龙，还是纳兰巴图，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所以，这事有没有希望，就得看他们的心情。”

“是这样……”这话，对于曹铁军而言，说了等于没说，他跟杨文龙和纳兰巴图，貌似都没有任何的交情，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心情咋样？是以，背靠着树干，仰望着头顶的星空，黯然神伤的曹铁军，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看着曹铁军那如丧考妣的样子，赵国栋反复斟酌了许久，最终便拍了拍曹铁军的肩膀：“这样吧，你先放下所有的思想包袱，务必要将这起案件彻查清楚，包括于小波的事情，该怎么定性就怎么定性，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

若是按照正常的程序，将于小波的事情予以定性，那后果势必非常严重，到那时，就算他求的杨文龙的谅解，似乎也于事无补了。“愚蠢……”狠狠瞪了曹铁军一眼，赵国栋当即满脸郁闷的说道：“我的意思是，必须要彻查此事，从而拿出一个不枉不纵的处理决定，但是，在处理决定出来的时候，你可以先行告知杨文龙，让他看到咱们的诚意。”

“我明白了！”

关心则乱，这话还真是没说错，出于心中的那份担忧，对于赵国栋先前的暗示，曹铁军也就未能领会。现在，听到赵国栋的进一步提醒，曹铁军算是明白了，只有他尽可能的释放出诚意，才有可能打动杨文龙，从而获得对方的谅解，到那时，他再将杨文龙的谅解书，跟处理决定一起递交上去，那法官在量刑的时候，便会酌情从轻处理。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曹铁军便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赵书记，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对此，赵国栋自然没什么异议：“这样吧，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你先回警局，我等会给我大哥打个电话，让他试着帮我跟纳兰巴图沟通一下，若是纳兰巴图没什么异议，咱们再全力拿下杨文龙。”

“赵书记，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

此言一出，曹铁军自然是喜出望外，若是赵国栋的大哥，都能帮忙试着说情，那他所面临的压力，无疑会就此减轻许多。“不用，我也是为了自己！”

面对曹铁军的感激涕零，赵国栋连忙轻轻的摇了摇头，身为滨海市委书记，他也不希望将此事闹大，更为重要的是，他若想在滨海有所作为，还得仰仗曹铁军的大力支持，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卖给曹铁军一个人情，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就是政治，到处充满了利用与被利用，唯一有所区别的是，有的利用，是在原则以内，竭力争取一个双赢的结果，有的利用，则是不择手段，最终目的自然是损人利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