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答应出具相关谅解书，应该就没他什么事了，杨文龙便拉着秦如梦，再度起身走向门口。“等等……”须不知，就在这个时候，刘美琦再度将他拉着，这让杨文龙顿时忍不住苦涩一笑：“大姐，还有事吗？”

“呃……”看着杨文龙那略显不耐的模样，刘美琦不免有些尴尬：“是这样，我们大队长被控制起来之后，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想要见你一面！”

说着，偷偷瞟了杨文龙一眼，似乎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刘美琦又继续沉声说道：“原本，是没打算跟你说，可是，现在的你，已经愿意出具谅解书，那你是不是可以代替我们去见见他？”

“代替你们？”

“嗯！”

面对杨文龙那迷惑的眼神，刘美琦立即点了点头：“我刚才说过，他提出的唯一请求，就是希望能跟你见一面，除此之外，他谁都不见，就连我和曹局都不例外。”

“呵呵，有点意思！”

得知这个情况，杨文龙不由得眯起了双眼，不愿面见刘美琦和曹铁军，于小波应该是出于愧疚，那点名要见他，又是所为何来呢？难道说，是想求得他的谅解，从而为自己争取减刑？斟酌了片刻，杨文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都已经到了这里，那就不妨见一面吧！”

“谢谢……”此言一出，曹铁军便窜了过来，紧紧握住杨文龙的双手，感激之情可谓是溢于言表。“不用……”曹铁军的举动，让杨文龙顿时唏嘘不已，对于曾经的下属，曹铁军可以说得上的仁至义尽了，至少，在他坚持的原则内，曹铁军已经是竭尽所能了。就这样，在刘美琦的引领下，杨文龙便走进了那间小黑屋，秦如梦原本是打算跟着进去的，却被刘美琦给拉住了。“呃……”在见到于小波的那一刻，杨文龙不由得微微一愣，印象中，于小波绝对是个精致的人，警服总是熨得平平整整，鞋子总是擦得那么锃亮。可是，此时此刻，于小波却是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双眼更是布满了血丝，毫不夸张的讲，乍一看，杨文龙很难将眼前这人，跟曾经的刑警大队长联系在一起。当然，意外归意外，可杨文龙还是记得自己的来意，于是，在于小波的对面坐了下来，杨文龙便连忙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听说，你要见我？”

“嗯……”轻轻的点了点头，于小波的视线便聚焦在杨文龙的左臂上，布满血丝的眼眸里，神色显得极为的复杂。于小波没再说话，杨文龙似乎也懒得开口，于是，两人面对面坐着，彼此都显得那么的沉默，任由时间就这样悄然溜走。最终，还是于小波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的伤，医生怎么说？”

“还好！”

提起左臂的伤势，杨文龙并没有就此暴走，而是云淡风轻的说道：“修养十天半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应该说，若是换做别人，手臂上中了一枪，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但是，杨文龙的经历有些特殊，类似的伤情早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在他看来，只要手臂能够自有动弹，那就等于痊愈了。须不知，杨文龙那淡然的神态，以及平淡无奇的口吻，却让于小波的表情显得更为复杂，是以，深深的叹了口气，于小波便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呃……”受不了于小波这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杨文龙便掏出烟盒，继而递到了于小波的面前：“抽不抽烟？”

“谢谢……”对此，于小波倒是没打算客气，直接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然后将头朝那跳跃的火苗凑了过去。“吧嗒……吧嗒……”猛吸了两口，继而喷出一道烟箭，此时此刻的于小波，所展现出来的神态，真心跟瘾君子相差无几。同样，叼了支香烟在嘴里，杨文龙便透过那袅袅轻烟，当即冲着于小波沉声问道：“说吧，你干嘛非要见我？”

“我若说，想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不会！”

在见到于小波之前，若是面对这个问题，杨文龙肯定会保留意见，但是，见到于小波之后，且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杨文龙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杨文龙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所以，从于小波的双眼中，杨文龙确实读懂了某些东西。“谢谢，谢谢！”

听到杨文龙这么一说，于小波连忙递来一个感激的眼神：“我知道，我现在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于事无补，但是，对于给你造成的伤害，我还是想真心诚意的说声对不起。”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对此，杨文龙稍微沉吟了片刻，接着便满脸严肃的说道：“在这个时候，我能够跟你说的，似乎就只有这十六个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此言一出，于小波顿时忍不住凄然一笑：“我的所作所为，又岂是简单的错误？我这完全是在犯罪，而且是知法犯法！”

紧接着，不等杨文龙的回应，于小波又连忙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我听说，曹局和小刘在这两天里，几度去找你沟通，希望能帮我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结果？”

“没错，他们确实找过我几次！”

“呃……”得到杨文龙的肯定回复，于小波的嘴角立即剧烈的抽搐了几下：“杨少，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他们？”

“你说！”

“帮我告诉他们，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

按照一般的逻辑，任何一个即将走上法庭的人，似乎都希望自己能够被从轻处理，而眼前这个于小波，却似乎是个另类。迎着杨文龙的注视，于小波当即轻轻的摇了摇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今天落到这步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本就怨不得别人，更为重要的是，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让曹局和小刘遭人诟病，从而影响他们的前途。”

“是这样……”听完于小波的心声，杨文龙立即眯起了双眼：“他们就在门外，你为何不当面告诉他们？”

“什么？”

如同被人踩住了尾巴，于小波立即蹦了起来，然后，盯着门口那边，惊慌失措的于小波，又连连后退了几步。等到于小波退到墙角的时候，杨文龙这才站起身来：“怎么，怕见到他们？”

“不是怕？是没脸见！”

顺着墙角慢慢蹲下，双手抱头的于小波，当即声音嘶哑的说道：“我的所作所为，不仅毁了自己，而且还严重损害了滨海警局的声誉，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

听到于小波这么一说，杨文龙稍微斟酌了片刻，随即便满脸严肃的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我有必要惺惺作态吗？”

对此，杨文龙连忙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好，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呃……”挣扎了片刻，于小波终究要是咬着钢牙，慢慢抬起头来，继而直视着杨文龙的双眼。同样盯着对方的双眼，杨文龙便极其严肃的说道：“人，这一辈子，似乎都得摔几个跟头，唯一有所区别的是，有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了，有人则是就势躺在地上，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最终都能重新找到自我，躺在地上的人，基本都是破罐子破摔，你是想重新找到自我，还是想破罐子破摔？”

“这……”面对杨文龙这番话语，于小波当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实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反过来安慰我，鼓励我，真是让我在感激之余，又不得不佩服万分，但是，我想说，就算我从地上爬起来，也回不到从前了。”

“是，你是没办法回到从前，至少是没办法重新穿上警服，但是，你想过没有，你和曹局以及刘美琦的情分还在，你若是爬起来了，就可以拾回那弥足珍贵的情分，你若是爬不起来，就会永远的失去这情分。”

说着，深深的吸了口凉气，杨文龙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人生何其的短暂，难得有两个如此关心你的人，你愿意就这样放弃吗？”

“我…我……”面对杨文龙的拷问，于小波的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似乎缺少几分勇气。见此情景，杨文龙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急着回答我，甚至都不必回答我，你只需问问自己的内心就行！”

紧接着，将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轻轻放在于小波的面前，杨文龙又笑吟吟的说道：“言尽于此，你自己考虑吧！”

说完，不等于小波的回应，杨文龙便立即转过身去，继而快步走出了门口。“杨文龙，若是时光能够倒流，打死我都不会……”拿起地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于小波不免感慨万千，他跟杨文龙的年纪差不多，甚至还得痴长几岁，可是，杨文龙的宽广胸怀，着实让他羞愧至极。感慨之余，于小波又在心里发誓，杨文龙的这份人情，他一定会铭记于心，但愿，但愿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能有机会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