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起雾了。　　时已秋天，有雾的早晨会越来越多。　　李茂阳起床后去外面走了一圈儿，见雾很大，连房屋周围树上鸣叫的小鸟都看不清了。　　地上的泥土也湿漉漉的，花草上有着无数晶莹透亮的大大小小的水珠，走一走片刻间就会淋湿双腿。　　这样的天气，就不适合做什么大运动量的锻炼了。　　所以李茂阳散了一圈儿步就回来了，打开窗子透了透气，静静打坐运气了一回，就结束了早晨的锻炼。　　阿丽娅早早地就过来了，带着炒米和两块手把肉。　　两人这顿早点就吃炒米泡羊肉了。　　把羊肉削成薄片泡入炒米，炒米的炒香味和羊肉的香味一起泛起来，香喷喷的，又补阴又补阳，炒米还可渗湿。　　李茂阳一边吃着炒米泡羊肉，一边想着昨天下午被他蒙混过关的两个病例。　　一例他已经想通了，此时就是再做些稍微的回顾巩固一下，一例他到现在也没有想通。　　就是葛根问他的那个病人名叫张通的那例。　　昨天下午接诊完白天的病人，他整理了一下医案后，还得赶着修改杨晴做出来的催眠预案，晚上又连做了两例催眠治疗，真没有多少时间想。　　此时再想，也还是感觉很迷茫……　　……　　“你这里，一颗炒米！”

阿丽娅看着李茂阳指指自己的嘴唇。　　她的嘴唇红嘟嘟的，再加上返回这边后肤色又变白了，因而显得嘴唇更鲜润些。　　这让李茂阳看着心头动了一下。　　他这一走神，伸手挠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就没挠下炒米来，阿丽娅笑着伸手给他挠下来了。　　手指划过李茂阳的嘴唇，让他感觉麻酥酥的。　　“看完我昨天下午的医案没有？”

李茂阳赶紧收摄心神转了话题问道。　　“看完了。”

“有什么问题没有？”

“就感觉利水为什么有时是清热利水，有时是温阳利水？”

阿丽娅立即问道。　　刚才她见李茂阳在思考问题，就没敢打扰他，这时见他问她，就赶紧提出了这个最大的疑惑来。　　“这简单啊。”

李茂阳笑道。　　“你说天气炎热的话，怎么才能让老天下雨？”

“让天气冷点儿？”

阿丽娅脱口道，又感觉自己这种说法太可笑，赶紧又道，“我不知道啊。”

“你说得对啊，就是得让老天冷点儿才能把天上的云气给聚集起来，让云气液化成水珠，才能下雨。　　只是我们大多数时候无法让这老天冷起来。　　但我们的身体里就不同了，服用黄连、黄芩这些寒凉之药，就能让我们发热的身体冷下来，然后身体里的热气就能凝结成水。　　所以用寒凉药来清热就可以利尿啊。”

李茂阳说完停了一停，让阿丽娅消化他说的话。　　然后他再继续说下去。　　“以上我说的是清热能利水。　　温阳利水也简单啊。　　我们如何能让一座冰山流水呢？　　是不是需要给它加热？　　所以咱们身体里也一样啊，如果我们身体里太寒了，就需要温暖一下才能利尿，这就是温阳利水了。”

阿丽娅这么一听就明白了。　　然后她又提了几个问题，李茂阳都用这种深入浅出的打比方的方式给她解决了。　　这种学习方式让她很舒服，接受起来很快，而且记得牢。　　……　　吃完早点，李茂阳越来越紧张起来。　　因为，距离葛根来越来越近了。　　那家伙来了，如果还没想通张通这个病例，肯定就又要问他了。　　昨天被他搪塞过去了，今天是真找不到什么借口来搪塞了……　　所以，李茂阳赶紧继续思考张通这个病例。　　病人张通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自诉近来性情大变，几乎像变了一个人。　　脾气就像汽油一样，沾火就着。　　有时又莫名其妙地难过悲伤，想哭。　　此外还伴有潮热、失眠、易疲劳等症状。　　总之这种毛病，你说病人是没事找抽型也行，你要说是病，那也可能真是病。　　有点像是西医说的“更年期综合症”啊。　　那这种毛病中医医理到底是什么？该怎么治疗？　　李茂阳实在想不清楚，所以昨天下午他就只给病人张通开了疏肝健脾的药方。　　凡是关于情志病，中医首先喜欢从肝上找问题，所以应该能起点疗效。　　但那个药方很明显无法通过系统的药效推演。　　因为远谈不上精准对证……　　而昨天葛根开的建议药方是黄连阿胶汤。　　他觉得病人是肾阴亏虚，心火亢盛，心肾不得相交之证。　　所以他建议用黄连阿胶汤来滋阴清热，交通心肾。　　李茂阳感觉他说得也有道理，因为病人的确有点儿心肾不交，心阴虚，心火旺之象。　　但葛根这药方却没有通过系统的药效推演。　　所以李茂阳才给病人张通开了一副疏肝健脾的药方。　　毕竟阿胶挺贵的，如果起不到多少疗效还让病人多花费，那就不好了。　　可是如今李茂阳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病人张通到底是个什么证，到底该如何对证治疗，该给开个什么药方……　　……　　“李大夫，现在能开始接诊吗？”

“对啊，李大夫，你不是已经吃了早点了吗？接诊吧，我们也都挺忙的！”

……　　外面，阿丽娅给几个病人排着号，排好了号，有病人陪同家属开始催李茂阳了，趴在窗子上直叫唤。　　真是催命！　　李茂阳心烦了起来，不是他拿架子不想早接诊，关键是他还没想通张通的病情啊，等会儿葛根来了咋应付？　　真是要命！　　“等等啊，各位大老爷，我还得上一趟厕所！”

李茂阳只能再次来个“翔遁”了，但愿蹲在茅坑里能想出答案来吧。　　不过他刚想上厕所，葛根就骑着摩托来了，还没摘下头盔他就冲窗子高声吼叫起来：“李大夫，我想通了！我想通了！甘麦大枣汤主之！这是我重新开出的药方！”

这样叫着他风风火火地下了摩托进了房间，递给李茂阳一张药方：“你看，这是我重新开出的药方！”

李茂阳心里一轻松，接过药方赶紧用系统药效推演了一下，卧槽，这下系统药效推演通过了！　　“你咋想出来的？不是蒙的吧。”

李茂阳笑道。　　必须得听听这家伙思考出来的医理药理，这可省得他动脑筋了。　　哎呀，一早晨就为了这病愁死了！　　“不是啊！不是啊！”

葛根眼睛瞪得圆圆地叫道，“李大夫你听我说！”

“你说。”

李茂阳笑笑满目期许地点头。　　这是老师不会常哄骗学生说出答案的目光，他对这种目光太熟悉了，过去念高中时常看数学老师用这种目光哄骗数学尖子生，所以他现在很自然而然地就用出来了。　　“这张通呢，从西医说来其实就是个更年期综合征，可是引起这更年期综合征的病因病机很多！　　其中，肾阴亏虚，心火亢盛，心肾不得相交是一种；心阴不足，肝气失和是一种！　　前者要用黄连阿胶汤，后者却须用甘麦大枣汤！　　我昨天下午就没敢想甘麦大枣汤，因为这药方主要是用来治疗妇女之脏躁证的！　　所以我就直接没想这甘麦大枣汤！　　可是我回去后又查阅了不少资料，发现还是用甘麦大枣汤好，因为甘麦大枣汤其实也可用来治疗男人的！”

李茂阳听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笑道：“其实，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两个药方，可能更简洁明白。　　黄连阿胶汤所对之证比甘麦大枣汤更重一些。”

葛根一怔，随即叫道：“对啊对啊，我怎么没这么想！　　这黄连阿胶汤需要用黄连黄芩这等苦寒之药泻心火，需要用阿胶这等贵重药材来补心血，所对之证自然更重一些！　　哎呀，我学得还是太死板了，李大夫你这就学得灵活多了！　　哎呀，以后真得跟你李大夫好好学学啊！”

（黄连阿胶汤组成：黄连、阿胶、黄芩、芍药、鸡子黄）　　（甘麦大枣汤组成：甘草、小麦、大枣）　　李茂阳笑着摆手道：“大家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葛根摆手道：“不是，李大夫你不要谦虚，还是我得好好跟你李大夫学！　　对了，李大夫，这甘麦大枣汤中的这小麦，有的教授说用普通小麦就好，因为这个药方用小麦主要是来补阴虚的，有的教授又说应该是浮小麦，到底该用什么啊？”

李茂阳一怔，特么的这个问题又点到他的“麻筋”上了！　　他也不懂啊！　　“嗯……”他沉吟了一下笑道，“我觉得你还是再独立思考一下？明天我再给你讲怎样？”

葛根认真地点点头：“嗯，那我就再好好思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