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有一个她。其他人谁也不可以。楚晏的脸上太阳穴处的青色印记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难以掩饰，清晰鲜明，如同纠缠不清的梦魇。他不想再等，也不能再等了。楚晏拿出口袋里放着的一小罐棕色玻璃瓶，倒出两个咖啡色的小小颗粒药丸放在手心，默默吞咽而下。他身上的余毒一直未散尽，反反复复折腾着他的身体。十几年前，他被领回楚家时，那个端庄温柔的“母亲”亲手为他种下的毒，为了她的亲生儿子能够一帆风顺地继承大位。可那个女人不知道，他的身上早就中了另一种毒，从她从苹果树下落下的那刻起，整整十年无解。只有得到她，他的心才是完整的。抬手一把咖啡杯扫落在地。清脆的一声，瓷器破碎。有什么跟着一同碎了。楚晏坐在一片黑暗里，一双温润如玉的丹凤眼渐渐黯淡下来，他歪倒在座椅上，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眸色越发浓郁如墨，熠熠闪着执着的微光。不过是区区少将而已。他想的得到东西，他永远会耐心地最终拿到手。“不管你想得到什么，我都给你，我只要得到你。”

他轻声呢喃着。不惜一切代价。……再次醒来的时候，又变了一个场景。柔和明亮的日光灯，还有柔软的足有三四米宽的雪白大床。身上已经被换了一身崭新干净的睡衣，鼻间还能闻到身上一丝淡淡消毒水的味道，林晓晓环顾四周后，不知为什么，心里涌起了一股子寒气。她赤着脚走到透着日光的落地窗前，随着她的走动，右脚腕上的一圈银色锁链带起叮铃的细碎声，响，另一端固定在房间拐角处的圆柱上。唯独在锁着她这件事上，他始终很执着。林晓晓一把拉开窗帘，瞬间外面灿烂的日光射进了屋子，一刹那她有些不适应那么耀眼的光，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青萝。”

他不知何时开门走了进来，轻声唤着她的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林晓晓不回头也知道是他，陆少将，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陆家少爷。她眯着眼，转过脸来冷淡地看着他。之前的遭遇已经让她知道自己耍脾气会得到什么样的代价。“我不会躲避，也不会惩罚你。”

陆判长身玉立，穿着一身深色系的衣服，依旧是那么俊美无俦，坦坦荡荡。林晓晓站在随风飘动的窗帘前，静静地回眸看他，像看个陌生人。陆判的手心放着一把袖珍手枪，还有一把黑色的瑞士军刀，他走到她面前，语气是他一贯的风格，云淡风轻，他拿起她的手把手枪和军刀放在她的手心，“之前我伤了你，是我的错。你想捅我一刀也好，打我一枪也好，随你处置。”

她不知道她站在落地窗前，一身浅色的睡衣，回眸看他时，他的内心有多动摇。安静的她总是美得像个不染千尘的天使，身体仿佛变得有些透明了，不知何时就会随着雪白的窗帘飞走了。即便是被锁住了，还是想逃离。他的行为，真是永远都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林晓晓轻轻笑了笑，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扇了她一巴掌给了她一拳如今又开始糖衣炮仗的戏码吗？若真有诚意，真的知道错了，为什么不放她自由。她垂眸看着手心放着的银色复古的手枪，款式小巧精致，是她曾说过喜欢的一款型号，那把瑞士军刀是她自己的。林晓晓没说话，也没把东西还给他，只是转过身来，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不那么痛了。外面山清水秀，湖水清澈碧绿，蓝天嵌着棉花糖般大朵大朵的白云，一时好看得像是幻境。只是手心握着的东西很冰冷，冷意一点点从手掌侵蚀到心脏。“好看？”

陆判走到她身旁，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林晓晓依旧没有说话，连笑都没有，脸上沉寂得如同一往死水，只有黑亮的眼睛里倒影着斑斓的光影。一手冷如冰，一手炙热如火，冰火两重，刚醒了，他便又开始折腾人了。“好看么？”

陆判又问了一句，没有一丝不耐，只是视线从窗外落到了她的身上。目光咄咄，哪容得她再继续沉默。林晓晓没看他，似乎是看够了，转身，轻飘飘留下一句，“好看。”

好看又怎样。她走回床边，把手枪和军刀随手扔到床上，然后坐下，低着头看着脚腕上那银色的锁链环。银色的光有点刺眼。陆判坐到她旁边，抬手又把袖珍手枪拿起放到她膝盖上，“一枪，还是百枪，直到你满意了为止。”

林晓晓抬了下眼皮，对他变得那么啰嗦有点不习惯，她抬脚带起一串清脆的银链声，刚想说“在陆将军的地盘，我哪敢对你开枪。如果不是放我走，就别说些无聊的话了。”

她的话还没说，耳边又传来了他的下半句，“然后什么都不想，留在我身边。”

很清晰，也很绝对。仿佛今天她不开枪打他，他也会拿着她的手扣下扳机射向自己。林晓晓捏了捏拳，强忍住的冷静不再，“你他么有病，还偏要我陪着你是吗？”

“留在你身边？不是你自己说你杀了于筱吗？你觉得我可能留在一个杀人凶手身边吗？”

她握住膝盖上的手枪，“你欠我的，可不只是一枪！我要的是你的命，陆将军你舍得给么？”

“是，我杀了她。”

陆判竟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于筱想杀我，我不可能饶了她。”

从他口里听到于筱的名字，林晓晓无法控制情绪，用力握紧手枪，站起身来，直接对准了他的眉心，“你在骗我？”

“对不对！”

她对着他用力嘶喊着，歇斯底里，眼角有点发红。“青萝，我杀了于筱。”

陆判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要把她灼伤，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额间的枪口，他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地稳住，止住她的颤抖，“现在你可能无法接受，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忘了她。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那就开枪吧。”

“如果杀了我，你就能放下心里的执念，那就开枪吧。”

林晓晓整个人都在颤抖，握住扳手的手指总觉得一不留神就按了下去，她看着陆判，双目微红，“陆判，你骗我！”

“不可能是你，我不信！”

她说着说着，晶莹的泪水就从眼眶滚了下来，“我不信！”

她叫喊着，声音沙哑。“放手！”

她拼命地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抬起另一只手去扳他的手指，“你发疯，我不陪你！别想拉上我！”

她的头好痛好痛，内心有个声音在不停叫嚣着，催她按下扳手。只要她按下了，一切就结束了。她的复仇，她的执念，这些年让她痛苦的回忆不再纠缠着她不放。开枪啊！开枪啊！你在犹豫什么！你真的爱上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