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牟斌，她神色便有些黯然了，媳妇们见状忙岔开话题，
“说起来，今年的雪可是比往年都大，外头的灾民也不知怎样了……”
“是啊！是啊……前头我去城外还瞧见八弟妹施粥了，八弟妹……你那粥棚子如今可还施着？”
四莲点头，
“施着呢，不过粮也用得差不多了，我正愁没处寻粮呢！”
杨氏闻言眼睛一亮，
“八弟妹要买粮……我娘家哥哥那处倒是有些……”
老八夫妻可是这家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豪富，这银子不嫌白不嫌！
四莲笑道，
“那敢情好，得了空让管事的过去瞧瞧，若是能在自家人手里买那是最好了……”
“可不是么，如今京城的粮可是真不敢买了，价钱高不说，还在里头掺沙子……当真是没了良心！”
接话是梁氏，
“幸好前头有婆母派人送了粮，要不然……这粮我们可真是吃不起！”
刘氏一笑，
“这粮可不是我送的，是老八媳妇从南边弄回来的，想着家里的兄弟们，便借了我的手，一家分了一些……”
说到这处冲四莲笑笑，
“也难为你想得到！”
众人听了都有些惊讶，前头刘氏派人送粮，她们都只当是婆母出手相助，没想到是贾氏，四莲笑道，
“婆母，都是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如今这天灾谁家都是抱团取暖的，儿媳这也是借了八爷的光，若不是他跟着陛下去了一趟南边，这粮也未必能买回来！”
说起南边众人又议论起了南边的丝绸，京城新进的花样，外头婆子过来报道，
“老夫人，几位爷都在催灶上，说是要今儿要吃酒，让早些开席！”
刘氏听了连连摇头，
“一个个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没正形！”
说罢一摆手，
“罢了，就依了他们吧！”
婆子应声下去，刘氏便笑道，
“即是他们吵着要早些用饭，我们也过去吧！”
儿媳妇们忙起身，过来扶了刘氏便转去了前厅，福哥儿和玉如跑在前头，进去见得前厅的牟彪正哈哈大笑着同几个哥哥说话，
“爹！”
福哥儿冲过去跳上了牟彪的大腿，玉如慢了一步，见膝头被福哥儿占了，急得伸手就叫，
“爹！爹我也要！”
牟彪笑着一只手便把女儿捞了过来，把她和福哥儿一起抱在怀里，左右亲了亲，
“同弟弟去哪儿玩了？”
“去祖母那处了……”
玉如脆生生应道，从怀里掏出来那个麦芽糖，
“爹给你吃！”
牟彪就着她的手吃了，又亲了亲她的小脸，
“好孩子！”
玉如搂着他的脖子，扬着小脸笑，一旁的牟温见了暗暗一声叹，见玉如明媚的儿眼瞅过来，就冲她笑了笑，
“玉如……”
“大伯！”
玉如笑眯眯叫了一声，牟温伸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此时女人们进了前厅，玉如见四莲来了忙又溜下了牟彪的膝头，冲到了四莲跟前，
“娘！”
四莲笑着弯腰摸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后背，
“玉如，出汗了……”
一旁的丫头忙取了帕子给垫上，
“仔细些，这样的天气，若是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玉如的身子弱，倒是福哥儿练武已经有些根基了，这样的天气只穿单衣在前厅后院的乱跑，都不见打喷嚏的，四莲便打算着也让四莲练武，与汪妈妈商量，汪妈妈却是摇头道，
“玉如小姐的身子太弱，又没有定性，需得再等两年……”
牟彪也道，
“我们家的套路大开大阖，女人练不了，汪妈妈家传的武艺又太过辛苦，待以后寻着机会，为玉如专找一位师父……”
这事儿暂且搁下，只四莲养育她，倒是比福儿更费了些心思。
牟温在一旁见得女儿被八弟夫妻养得活泼可爱，又贾氏那轻言细语的模样，便可知她是真心待孩子好的，心下一阵感慨，
“儿女都是缘，她与我们有缘却无份，如今这样便极好了！”
之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总归难得相聚，刘氏也破例喝了一杯酒，众人闹到半夜才散，第二日牟彪还在床上睡着，四莲便带着打扮过一番的玉如去了大房的院子。
即是年关，又之后不久他们便要离开，只怕这一辈子是再不能相见了，让玉如再去见见冯姨娘，也算是全了她们这母女之情了。
冯姨娘正在院中养胎，她自生玉如时遇过邪事之后，这一胎便十分的小心了，见得四莲带着玉如过来，心中大喜，忙过来给四莲行礼，四莲笑着扶她，
“你身子重，不必如此，我这就是想来瞧瞧你，你这一胎可是怀得顺利？”
冯姨娘点头，
“甚是顺利，能吃能睡，比怀玉……”
她乍然发觉失言，忙捂了嘴，看向一旁的玉如，见她正规规矩矩的坐一旁，睁着一双大眼儿好奇的看着自己，冯姨娘不由心头一酸，冲她招手，
“玉如小姐，你……你过来让……让姨娘瞧瞧！”
玉如看了一眼四莲，四莲点头笑道，
“玉如，姨娘疼你，你过去让姨娘瞧瞧！”
玉如依言过去，冯姨娘一把把她紧紧抱住，
“我的……”
两字出口，泪便下来了，玉如有些吓到了，挣扎着脱开她的怀抱，跑回了四莲的跟前，四莲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好孩子，这是姨娘太喜欢你了，不用怕！”
玉如点了点头，依在四莲的身边有些不解，有些茫然又有些许畏惧的看着冯姨娘，冯姨娘忙擦干了眼泪，叫了贴身的丫头过来，
“把我那盒子拿来！”
丫头拿了盒子过来，冯姨娘打开之后又招手叫玉如，
“你过来瞧瞧，这里头可有喜欢的，拿一个去玩儿！”
玉如有些不愿过去，四莲便哄她道，
“玉如，你瞧瞧那盒子里，有个小兔子，娘瞧着挺好看的，你去瞧瞧……”
玉如过去一看，果然有个白玉雕的小兔子，还有红眼儿，她拿起来道，
“姨娘，我喜欢这个……”
冯姨娘忙道，
“喜欢就拿去，还有喜欢的么？”
玉如摇了摇头，捏着小兔子跑回了四莲身边，
“娘，你看！”
四莲点头看了看道，
“果然好看，我们家玉如就是属小兔子的，这个你要常带在身边……”
“好！”
玉如点点头，让一旁的红玉给自己系在了腰上，四莲又道，
“你收了冯姨娘的东西，便给她磕三个头吧！”
此言一出，冯姨娘一愣，
“八夫人，不过一个小玩意儿，不必小姐行此大礼的！”
四莲柔声道，
“你生她一回，受她三个头也是应当的，玉如……去吧！”
玉如惯来听话，闻言点头过来跪下，规规矩矩给冯姨娘磕了三个头，冯姨娘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玉如站起身看见她又哭了，便小声安慰道，
“姨娘，你别哭了，你再哭……肚子里的小弟弟也要哭啦！”
冯姨娘闻言忙擦了眼泪，
“好好，姨娘不哭！”
之后四莲又同冯姨娘说了几句，留下一堆补品，这才领着玉如出来了，到了院子外头四莲才问道，
“玉如怎得说姨娘肚子里的是弟弟，不能是妹妹么？”
玉如听了咯咯笑，
“我瞧见了，冯姨娘抱我时，我摸着小弟弟了，就是小弟弟……”
四莲听了心头一动，便半真半假的问道，
“那玉如瞧见大伯母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玉如又咯咯笑，
“是小妹妹，穿着裙子的小妹妹……”
“那……四伯母的肚子里呢？”
玉如把玩着腰上的小玉兔，低头想了想，
“四伯母的肚子太小了，瞧不见！”
“哦……”
四莲笑着点了点头，
“那玉如是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玉如又咯咯笑，
“玉如喜欢福哥儿，玉如最喜欢福哥儿……”
说罢似是想起了甚么，抬头看了一眼四莲，
“不是不是，玉如最喜欢娘了！”
四莲听了哑然失笑，抚了抚她的头，
“你这小人精儿！前头我还听见你搂着你爹说，最喜欢爹了，现下又变成最喜欢娘了！”
玉如被揭穿了小把戏，立时咯咯笑个不停，摇着四莲的手道，
“爹、娘还有福哥儿都是玉如最最喜欢的！”
……
牟彪夫妻在老宅住到了初一，因着初二是女儿家回娘家的日子，如今贾家的女儿都各自嫁人，贾金城那个家也不是她们的娘家了，四莲便索性将姐妹们全数叫到了帽儿胡同，她则是一大早由老宅回了帽儿胡同。
贾家几姐妹在午时前都到了，进来见得正堂上早摆好了宴席，菜色丰盛，色香味全，不由都笑道，
“今儿可算是沾了四莲的光，有口福了！”
四莲笑道，
“瞧大姐说的，我瞧着大姐如今心宽体胖的，这口福只怕是享了不少，可不光是我这里才能有吧？”
大莲听了就笑，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又瞧了瞧姐妹们的，再瞧了瞧四莲不由又道了，
“说起心宽体胖，我们姐妹几个，个个都似了娘，就你一个似爹，你这生了孩子怎得还没生一般似的，这小腰细的……”
说罢上来双手量了量，问四莲，
“你是怎么瘦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