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刘毅被释放出来，萧牧天亲自驱车去监狱门口接。见到穿着牢服，遍体鳞伤、摇摇晃晃自牢狱里出来的刘毅，刘书桓一双眼睛都红了。不过，他没有立即上去拥抱自己的侄子，反而抬腿一脚，踹在刘毅的小腿上。本就疲惫不堪的刘毅，遭此一击，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刘书桓面前。“你杀程宏，我双手支持，但谁允许你杀那些前去程家祝贺的宾客了！？”

刘书桓怒道。他是一个做事分明的人。程宏公开辱骂萧牧天，罪当万死。但是，在他晋升为内阁大学士那天，前去庆祝的近二百名宾客，也俱是死在了刘毅的斧下，这才是让刘书桓愤怒的地方。这些人，虽然是墙头草，趋炎附势，但是还达不到死刑的地步。刘毅跪在刘书桓脚下，重重地喘着气。这几天的牢狱之苦，让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开口说话。萧牧天看不下去，拍了拍刘书桓的肩，“上车再说，从长计议。”

刘书桓也看出了刘毅状态很不好，也没有再逼迫他，将他扶上了车。回到酒店，萧牧天吩咐服务员准备一份餐点，送到房间里。刘书桓带刘毅进房洗漱，当看到后者光秃秃、没有一根手指的右手时，他的心颤抖了一下。退出洗浴间后，刘书桓用纸巾擦拭了一下通红的双眼。很快，服务员便将餐点送了过来。刘毅洗漱干净后，裹着浴巾坐上餐桌狼吞虎咽，刘书桓就在一旁看着他，像一个慈爱的父亲。萧牧天坐在沙发上，指间夹杂香烟，等待刘毅吃完。待餐盘里食物全部一扫而空后，刘毅胡乱抹了一把胡子，腰一弯，半截身子趴在桌上。“回来了，真好。”

这句话，差点让刘书桓泪奔。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他将刘毅从桌子上拽起来，“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宾客？”

刘毅没有隐瞒，坦然道：“因为当时江疏白侍卫在场，他没有阻止我杀程宏父子。”

这句话，令刘书桓微微一怔。沙发上的萧牧天，则是用指背顶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我不宰了那些宾客，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离开之后，会不会说出什么对江疏白侍卫不利的言辞。”

“所以，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宰了这些趋时附势的庸官。反正我横竖都是一死，在死之前，也要保住江侍卫。”

这句话，令刘书桓的面色舒缓了不少。原来如此，是自己误会自己的侄儿了。顿了几顿，刘书桓看了一眼干净的餐盘，问道：“吃饱没？”

“没有，还饿。”

刘毅倒是坦诚，直接摇头。“没吃饱就说，咱们再点，反正是你萧大哥买单，他有的是钱，你甭跟他客气。”

一席话，令沙发上的萧牧天忍俊不禁。他起身用床头的座机，给前台打了一个电话，让前台再送三份餐点上来。随后，萧牧天转头对刘书桓笑道：“你还打算在我这住几天，不打算走了？”

刑场散了之后，刘书桓没有回帝京外城，而是想办法找到萧牧天，接着就在这家酒店住了下来。“才住了三天而已，你就心疼了？”

刘书桓吹胡子瞪眼，“大不了老夫贴点钱给你。”

萧牧天哈哈大笑。他和刘书桓是莫逆之交，别说是让他住几天了，就算买下这家酒店送给刘书桓，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笑过之后，萧牧天又正色起来，“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帝京，也这样危机四伏，你只是给刘毅送了一碗饭，就被人盯上了。”

“小小的帝京？”

刘书桓对萧牧天狂翻白眼。也就你这种南征北战的人，才说帝京小吧？“要不是老夫躲得快，现在说不定已经落进别人手里，尸骨无存咯。”

刘书桓拍拍心脏，似是心有余悸。萧牧天为二人倒了杯水，推到桌上，“你的那位兄长，对你还真是念念不忘啊。”

“他是担心我不死，有朝一日再翻身吧？”

刘书桓激动道。他的声音首次泛起了冷意，甚至，还带着一丝颤音。萧牧天很少听见刘书桓的声音里，带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可以想象，刘书桓的那位兄长，对他做的事，有多么过分，乃至罪不可赦！看到萧牧天沉吟的样子，刘书桓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提醒道：“我的事暂时不用考虑，我住在你这里，安全无虞。”

“我和铁柱只有两个人，虽然能力微小，但这也恰恰是我们的优势。化整为零，随便哪里都有容身之处。”

“当务之急，你是应该想想怎么帮助江家。”

说到此处，刘书桓顿了一下，“这次你和最高文院博弈，江疏白侍卫暗中提供了不少帮助，现在他被弹劾了，连带着他的父亲在朝中都被孤立与针对。”

“这次江家的劫难非同小可，不会那么轻易地度过，你得帮他一把。”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大人物，往往能在危机衍生初期，就能预料到后续事情演变的趋势。江淮景一家，做事风格一直特立独行，从不拉帮结派，不勾结党羽。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领侍卫大臣的特殊身份，也跟他们一家的正直秉性有关。因为江家人刚正不阿的性格，在朝堂那种暗涛汹涌的地方，一直处于边缘化的地带。所幸，他们一家人，有君王的青睐和信任，这才保证了他们的地位。“如果江家人只服从天子的旨意，其余事都置身之外，不参与任何派系之争，他们倒不会有什么。”

“然而，这一次你与最高文院之间的博弈，他们选择站在你这边，这就给不少心怀叵测的人留下了话柄。”

“江疏白虽然做的隐晦，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最高文院还有整个龙国最精密和全面的情报网，查出某些端倪，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萧牧天沉吟不语，他也收到了血滴子的反馈。在屠杀那二十四家世族时，血滴子遇到了江疏白所带的侍卫队。只不过，江疏白似乎无心与血滴子交手，只是到场走一个形式。显而易见，江疏白在给自己开放绿色通道。“江家的恩情，我自然记得，他们家不会有事的。”

萧牧天开口道。刘书桓点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不能寒了人家心。”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得到允许后，关岳推门而入。“先生，最高文院四长老，刘沥川来了。”

听闻此话，刘书桓的身躯猛地一颤，双拳也忍不住握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