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秀云期期艾艾的跪在地上,睫毛轻颤着,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似的。红黛有些不忍的凑过来,低声问道:“是郎君罚你跪的?你先起来吧,别冻着了,等娘子回来我帮你跟娘子求求情。咱们娘子是天底下最心善的人,她不会责罚你的。”
她摇摇头不说话,小脸愈发的苍白。红黛看她执拗的模样不由的叹了口气,悄悄给她塞了个手炉。吃过午膳后朝以禾才回来,她一进内院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冯秀云。“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疑惑的问道。红黛紧走了几步,微蹙着眉说:“不知道秀云怎么得罪郎君了,这么冷的天,她已经跪了一上午了。娘子,您开开恩吧,再冻着怕是要冻死人了。”
她看了冯秀云一眼,紧了紧衣裳淡淡的说:“扶她进来,我问问她。”
屋里烧着暖烘烘的炭火,朝以禾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姜茶,身上的寒意顿时被驱散了不少。冯秀云跪在她跟前发抖,惶恐不安的紧咬着下唇。“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个暴戾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罚你。”
她重重的磕了个头,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郎君……郎君没罚我,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想给自己涨涨教训。”
“做错什么事了?”
“我……我不知道。今儿早上您走了以后,我就给郎君端了洗脸水进去,我伺候郎君穿衣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郎君忽然发了好大的脾气。一定是我哪儿做的不周全,所以郎君才动气的。娘子,都是我的不是,我认打认罚,只求您别撵我走,我不想跟我娘分开,也不想再回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了!娘子……”她一边哭一边磕头,额头撞在地砖上磕的砰砰作响。樊妈妈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紧跟着也跪了下来,哀求道:“娘子,都是我这个当娘的管教无方,秀云还小,还请您饶了她这一回吧!以后我一定好好教她!”
朝以禾深敛着眸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们,打从心底里生出几分疑虑。她沉吟了片刻,不急不缓的说:“你们先下去吧,晚上等郎君回来我问过他再说。只是我们家没有体罚下人的规矩,做错了事改了就是了,你大冷天的自己在外头跪了一上午算怎么回事?”
冯秀云的脸一僵,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是是是,娘子教训的是,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怕您把我撵出去,所以才……”朝以禾摆摆手打断她没说完的话,面无表情的说道:“下去吧。”
樊妈妈赶紧扶着冯秀云出去了,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红黛怯怯的偷瞄着她的脸色,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黄昏时分,江如蔺才从铁匠铺子回来,朝以禾把他拉进屋里。“早上出什么事了?听说冯秀云在外面跪了一上午。”
他轻嗤一声,喝了几口茶淡淡的说:“我走的时候看见了,她愿意跪就让她跪着去。”
“她招惹你了?”
“倒也不是,她想勾引我。”
她的眸色沉了沉,追问道:“她对你投怀送抱?”
江如蔺捏着茶杯的手一顿,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倒也没有,她只是做了些不合时宜的小动作,说了两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娘子,我是男人,她有没有不该有的心思我是最能感觉出来的。今儿她倒是还有所收敛,没敢做的太露骨,但她一定心思不纯。”
朝以禾微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明白了,她倒是真有些本事。她用些进可攻退可守的小动作撩拨你,你要是上钩她就能顺其自然的爬上你的床,你要是无动于衷,咱们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她给发落了。她再冰天雪地的往外面一跪,摆出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实际上是以弱凌强,咱们连处置都处置不得了。”
见她信了他的话,江如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是啊,就是这个道理,此人心机太深,竟没学了半分樊妈妈的忠厚老实!”
“这件事就先这么着吧,毕竟她是兄长真金白银买回来的,真把她撵出去这银子就打水漂了。看在樊妈妈的面子上,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江如蔺的手指轻点着桌面,才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留着她也行,让她别来我跟前晃悠。”
朝以禾微微颔首,让红黛告诉冯秀云一声,以后她只在灶房和外院做事,别进内院来。红黛应声退下了,思来想去还是去灶房煮了碗姜茶,轻手轻脚的去了冯秀云屋里。此时她正裹着被子小声啜泣着,一张小脸苍白的像纸一样,很是惹人怜惜。“喝碗姜茶去去寒,跪了那么久,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感激涕零的接过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谢谢红黛姐姐,还是你疼我。”
“娘子说了,以后你不用去内院伺候了。”
她的表情凝固了片刻,委屈巴巴的一撇嘴:“红黛姐姐,咱们娘子是不是不喜欢我?郎君给我脸色看也就罢了,横竖内宅里还是娘子做主,没想到娘子也……原先在花楼的时候我听那些姐姐们说,富户里的娘子最不待见我这种长相的女子,我还以为咱们娘子没这么狭隘,眼下看来那些话竟是真的。”
红黛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娘子不是这样的人,你别多心。”
“怎么不是呢?要不是为了这个,娘子咋就不许我进内院了?不就是怕我勾引郎君吗?今儿是把我赶到外院去,恐怕明儿就要撵我出门了。红黛姐姐,你别怪我多嘴,你的模样生的也好看,回头娘子把我处置了以后,多半就要朝你下手了,你也得为自己多做打算啊!哎呀,你脸上的疤该不会也是娘子划得吧?她也太狠心了!”
她听冯秀云喋喋不休的编排朝以禾,火气一个劲儿的往脑袋上顶,厉声低叱道:“你快住口吧!咱们都是被买来的奴婢,娘子让咱们干什么咱们照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