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蔺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肃杀,于静默中流淌出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好,那就仰仗两位了!”
吉渭和阳程微松了一口气,个个都像突然有了干劲似的。“一会儿我就把原先跟着二爷的兄弟们都叫到我家去,把您的打算说给他们听!”
“对!大伙一定跟我们是一样的心思!”
他狐眸里的光尖锐了几分,一字一顿的说道:“要是有人不想冒险,你们也别强求,做这种事人多未必有利,但要是有心思摇摆不定的,反而要坏事。”
吉渭连连点头,应声道:“三少爷放心,奴才心里有数。”
说完了正事,他们才动筷子吃饭,为了避人耳目,酒足饭饱之后吉渭和阳程就先一步离开了。江如蔺仰头灌了一杯水酒,幽深的眸子里暗云涌聚:“虽然早就知道我爹是被我大伯他们害死的,可刚才听人亲口把这事说出来,我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朝以禾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让他以命抵命!原本属于我爹的东西,我都得让他给我吐出来!老虔婆不是定了两天后开祠堂吗?到时候江家族里的耆老、长辈都会到场,我当着全族的面先把我爹生前打理的铺面庄子要过来,想来他们也不好推拒。”
她点点头,对上他的眉眼一字一顿的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又坐了片刻他们就打道回府了,刚走到江府门口,江得就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哟,三少爷怎么一身的酒气?可是喝醉了?奴才让人熬一碗醒酒汤给您送过去!”
江如蔺顺势靠在朝以禾身上,虚眯着眼睛看着他,倏而醉醺醺的一笑:“好,算你有心!”
“都是奴才分内的事,三少爷这是在哪吃的酒?”
“爷想在哪吃就在哪吃,还得跟你禀报吗?滚!”
他厉叱了两句,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转过身的一刹那,他一片清明的眼底闪过几分浓浓的讥讽。江得缩着脖子紧盯着他的背影,转脸就跑去红松院通风报信了。林氏抿了口茶,半信半疑的问道:“当真?他才回京没两天就带着娘子跑出去吃酒享乐,也不像个有出息的样儿。”
“奴才是亲眼看见的,三少爷身上的酒气那么重,绝不可能有错!”
江得点头哈腰的说道。路氏跟她对视了一眼,紧绷的肩膀泄了劲儿:“婆母,说不准是咱们多虑了。二爷死的时候他才多大?说不定他压根就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就算他进京之前有几分骨气,可骤然到了这么繁华的地方,好吃的、好玩的数不胜数,他一准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了,哪还顾得上别的?”
林氏睨了她一眼,眉头紧拧着:“蠢货!川儿活着的时候可是一等一的聪明能干,他是川儿的亲儿子,岂会那么不成器?”
“那……您的意思是,他是装的了?”
“不好说。可别掉以轻心,你跟抚儿要是轻敌了,说不准把逮着机会就得把你们的骨头啃了!”
路氏打了个寒颤,收敛起神色低头恭敬的说:“是,儿媳记住了。”
“还有他那个娘子,你也看出来了,那丫头可不是个善茬,这两次咱们和裕祖媳妇都在她手上吃了亏了!要是他们夫妻俩一条心对付咱们,那还真有点不好办。”
“儿媳明白。”
见她们还有话要说,江得便识趣的退了出去,她们婆媳俩关起门嘀嘀咕咕的私语了好一会儿,路氏才快步离开了红松院。两天后的清晨,一大早江家各支的亲眷和耆老、尊长便都赶到了江府,在众人的见证下,江如蔺和朝以禾向先祖的灵位进香,朝以禾的名字也被正式写进了江家族谱。林氏用帕子轻轻拭泪,长叹了口气哭着跟旁边的妇人们说:“如蔺这些年可没少吃苦,虽然他一直流落在外疏于管教,但不管咋说到底是咱们江家的血脉!以后他要是有哪里冒犯了大伙,还请大伙多担待啊!”
曾氏急忙接过了话音,一唱一和的说道:“祖母慈爱,可要我说,可不能一直这么惯着堂弟和堂弟妹。诸位婶婶、嫂子,你们是不知道,堂弟妹才回来没两天就敢忤逆尊长了,八成是见堂弟对祖母和我婆母不尊敬,她也有样学样!”
“啧,不许胡说!如蔺媳妇是从乡下来的,她自然没你懂事,以后你多教教她就行了,就算他们有什么不周到,我想也不是故意的。”
“祖母~您怎么还帮着他们说话啊?堂弟妹连您和婆母都敢顶撞,我哪敢管教她?婶婶、嫂子们,祖母她老人家原本是一片好意,想让堂弟妹多跟我们走动走动,早上来跟我婆母一块吃个饭亲近亲近。可你们猜堂弟妹是怎么做的?她嫌累,还教训了我们一通!”
直到她把话说完了,林氏才煞有介事的叱责:“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如蔺媳妇不就是噎了我两句吗?也值得你说的人尽皆知?反正我都是黄土埋了半截子的人了,什么话听不得?”
她们这几句话一说完,在场的妇人们都隐晦的交换了一下视线,再看向江如蔺和朝以禾时眼神里不由自主的就带出了几分厌恶。林氏她们避重就轻的只说叫朝以禾一块吃早饭,可没说让她晨昏定省的去给路氏请安,更没提回府时江得不让他们走正门,和接风宴上曾氏的百般刁难。进过香后,众人一块到正厅喝茶。江如蔺轻轻吹散茶盏里氤氲升起的水汽,朗声开口:“祖母,这些年家里的铺面、庄子都全靠大伯和两位堂兄打点,实在太辛苦了。既然我是江家的子孙,便该替江家出出力,我爹生前做的事,不如一样交给我去做吧。”
林氏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泼洒出来,她实在没想到江如蔺竟会直来直去的跟她要权,片刻后,她又迅速的镇定下来,慈祥的笑道:“你才刚回来,何必这么操劳?那些苦差事就让你大伯和堂兄们做,你好好陪陪祖母,难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