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娘子,您还记得我不?那天我我……我在乡阳酒楼出言不逊,对您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您说我已经病入膏肓了,这些天我吃不下、睡不着的,我的病还有救吗?我不想死啊!”
来人一屁股跌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以禾仔细打量了他一会,这才想起来:“你是那个叫……叫尔午的人,对吗?”
“对对对,就是我!朝娘子,我到底得的是啥病啊?那天你可是说准了,我这阵子老是觉得没胃口,吃饭也不香,浑身还乏的厉害,这些天我越想越害怕。我这么年轻,我还没活够呢,我求您了,您救救我吧!”
她看了尔午一眼,暗暗观察着他的脸色:“要是及时治疗倒也未必会死,但我不是神仙,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便给你开方子抓药,能不能好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您……你不给我把把脉?”
她摇摇头,乙肝是很难通过切脉诊断出来的,在这个时代很多检查做不了,她也只能通过表象和经验判断。尔午思忖了片刻,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那我全听朝娘子的,您说怎么治就怎么治!”
朝以禾给他开了一副犀泽汤的方子,又问道:“这半年来,你嘴里可有溃疡流血的时候?谁在你口中出血的时候跟你坐一块吃过饭,那就让谁尽快来找我看诊。他的脸色变了变,急忙追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个病真会传染?”
“一般情况下不会,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尔午讷讷的点头,神色复杂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朝以禾把药抓好后又额外多包了一包怀牛膝给他,怀牛膝有疏肝行气化瘀的功效,对乙肝极有好处。他付了诊金拿着药千恩万谢的走了,红黛翻了个白眼,朝他的背影啐了两口。“呸!亏他还有脸来求娘子给他治病,那天在酒楼的时候就属他骂的难听了!什么东西!”
朝以禾淡淡的笑了笑,安慰道:“跟他置什么气?诋毁过我的人都翻回头来找我看病,不更说明我医术高超吗?”
她哼了两声:“对了娘子,咱们街对面那两间铺子不是一直空着吗?我听说有人把铺子给盘下来了,好像是个开药堂的,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开业了。娘子,那边会不会抢咱的生意啊?”
“凭你娘子的医术,谁能抢的过我?快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让瓷窑再送五百个小瓷盒来。”
听她这么说,红黛脸上的愁云也消散了两分,深以为然的笑着点头:“娘子说得对!天底下的郎中拢在一块也比不上娘子!”
她们说笑了两句,朝以禾顺着窗子向外望去,果然看见对街的那两间铺子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装修了,搬进搬出的家具都是黄花梨木和紫檀的,看起来的确场面不小。没过两天,许久不见的江抚提着两包点心进了医馆,他虚虚的笑着跟朝以禾相对而坐。“这些天裕祖的腿见好了,都是你悉心医治的功劳,我早就想来跟你道个谢,可前两天一直忙着,今天好容易得空了就赶紧过来了。我记着你爱吃甜食,就给你买了些点心带过来,你可千万别嫌弃大伯的这份心意啊!”
朝以禾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挤出一个跟他如出一辙的假笑:“大伯这是哪的话?可折煞我了。”
他们各自抿了几口茶,谁也没再开口,各自微垂的眼眸里都暗藏着几分戒备和算计。江抚时不时瞥她一眼,见她不说话,便不得不出声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沉寂:“听说前些时候,裕祖媳妇来找你了?”
她的睫毛轻颤了两下,笑着的讥讽道:“大伯真是耳聪目明,这点小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唉,孩子大了,心思也多,不听话了。这阵子裕宗、裕祖连带我那俩儿媳妇都怪得很,像心里装着什么事似的,跟我也不像原来那么亲近了,倒像我这个当爹的会害他们似的。”
会不会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朝以禾暗暗腹诽了一句,皮笑肉不笑的勾唇。“如蔺媳妇,你一个人做买卖到底艰难,你的心思还是要多放在医馆上,不相干的事还是少操心的好。”
朝以禾不置可否的挑眉:“大伯的意思是……”“既然你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以后江家的事你就少插手,可别学那些好事的妇人,什么事都想沾一手,连天上掉雨点都想捞两滴尝尝咸淡。没什么好处不说,一个闹不好还容易沾一身的腥。”
她向后倚了倚身子,靠在椅背上对上了江抚的眼睛:“我听懂了,大伯是来警告我的。”
他佯怒着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这话就严重了!虽然如蔺走了,但我心里还是认你这个侄媳妇的,自然要多提醒你两句。人呐,明哲保身最重要,不该管的事别管,不该说的话别说,这才能保全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但我不听。”
“你……”江抚一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拒绝,一时都没接上话。朝以禾冷笑着看着他,淡漠的说:“我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我跟你们江家结的是死仇,早晚有一天你们造的孽都得遭报应。你也不必再端出长辈的架子来教训我,更别想从我手里占到半点便宜。你们一家子有明着坏的,有暗着坏的,各有各的坏法,死了以后都是下十八层地狱的主儿,还装出一副仁义道德的模样,你不嫌恶心我看着都腻歪!你跟你那两个儿子打擂台,我管不着,他们要是来找我看个病、问个药的,帮不帮全看我的心情,你也犯不着吓唬我!”
江抚被她一阵抢白,恼羞成怒的嚯的站起身:“你简直是无法无天!当初江川活着的时候对我这个大哥也得恭恭敬敬的,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孝道’?”
“说起来我的确不孝,我要是真孝顺,早就该给你下包药,药死你给我公爹报仇了!你说是不是,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