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仁康医馆却是另一副场景。太监来宣了旨后,朝以禾给他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满脸笑意的把人送出去了,赏赐的金银珠宝放在桌子上,折射出来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不少相熟的商户和街坊四邻都来贺喜,把宽敞的医馆围的水泄不通的。“朝娘子一向和善,跟谁都笑眯眯的,谁家没银子付诊金,她也不计较,没想到夫君竟是当大官的!”
“以后可不能叫朝娘子了,得尊称一句江夫人!”
“原先是谁嚼舌头说朝娘子是寡妇来着?这下人家夫君回来了,看不撕了他们的嘴!”
“朝娘子……不不不,江夫人,你现在都是大官的夫人了,以后还给我们看病不?”
朝以禾哑然失笑,温声道:“大伙别这么拘束,以前怎么称呼我以后就还怎么叫。医馆自然是要继续开的,该看诊看诊、该抓药抓药,我夫君当多大的官我也只是个小郎中。你们这样反倒让我不自在了!”
她又招呼着红黛去买了些糖果和干果来,分给大伙让大家都沾沾喜气。一位怀着孕的妇人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道:“朝娘子,能不能劳烦你让你夫君给我写一幅字?我只盼着我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能像他一样有本事!”
紧接着便又有人开口:“对对对,我也想给我家大孙儿求一根他用过的腰封!我听说军中人身上的东西能辟邪,戴着妖魔邪祟就不敢近身了!”
众人热火朝天的说笑着,江如蔺回来看见这场面也不由得勾起了几分笑意,他冲众人拱了拱手,笑道:“我长年累月的不在家,多亏大家对我娘子的关照,如蔺感激不已。辟邪之说都是假的,但要是能让大家安心,我自是没有不应的!”
有些年轻的姑娘看见他便羞红了脸,止住话音低着头躲在了家里人的身后。“这就是说书先生说的玉面阎罗啊?生的真俊俏。”
“俊俏不俊俏的也跟咱们不相干,你看江大人看朝娘子的眼神,跟化了蜜似的,就算咱们给人家做小,人家怕是都不要呢!”
大伙善意的笑闹了一阵,林氏和江抚就让人带着大包小包的贺礼登门了。林氏作势要拉江如蔺的手,手都伸出去了,却又缩了回来,一本正经的跪下行了叩拜大礼,就差在脑门上明晃晃的写上‘惶恐畏惧’几个字了:“民妇林氏,见过江参领。孩子啊,我知道你自小在乡下长大,一向跟我们不亲近,可无论如何你也是江家的子孙。你当了大官,我们全家为你高兴,可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京了?也不叫人带个话回来。难不成你心里还记恨我们?”
江抚把她搀扶起来,煞有介事的沉声道:“娘,您是如蔺的祖母,您怎能跪他?这不是折他的寿吗?”
“唉,你别拉我!只要能让如蔺跟咱们再无嫌隙,我有什么跪不得的?他跟咱们有误会,话总要说清楚才成啊!”
“不管怎么说您也是长辈,我朝最重孝道了,哪有长辈向晚辈行礼的道理?如蔺,你看着你祖母跟你下跪,难道你就那么心安理得?你可知道误以为你被烧死后,你祖母有多伤心?”
众人一时都默契的安静了下来,目光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来回打转。江如蔺面无表情的一拢袖,淡淡的说:“是祖母自己要跪的,不是我强逼的。”
“你……你好啊!当了官就连孝道都忘了!你可还知道你姓什么?你对得起江家的列祖列宗吗?”
说话间,众人看向江如蔺的眼神中已经带出了几分异样,人群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私语声,无非就是指责江如蔺不孝的。朝以禾的眉心蹙了蹙,脸色不善的看着他们母子一唱一和的做戏。江如蔺才回京,又是风头正盛的当朝新贵,有任何不妥都不是小事,要是真让人以为是他德行有失,那就不好了。她沉吟了片刻,赶紧挤出两滴眼泪,哭的梨花带雨的:“祖母和大伯这话是要冤死我们啊!我们哪是那种目无尊长的人?实在是我们不敢贸然登江家的门!当初我跟如蔺身陷火海,你们便以为我们死了,也没派人搜寻搜寻我们的下落。等我们死里逃生的回来后才知道你们连停棺七天的规矩都省了,直接下了葬,在江家的族谱上如蔺也成了一个死人,我这个‘丧夫’的寡妇也分府别居。如蔺回京前,凡是你们来找我,不是跟我要银子就是让我去给你们看病,我只当是祖母不待见我,不拿我当孙媳妇了,如何还能厚着脸皮去打扰?”
朝以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顿了顿才继续哭道:“当初我孤身一人开起了这家医馆,被医霸欺凌也好、被人诬陷我行事不正也罢,你们都没遣人来过问。现在如蔺封了官,平安无恙的回来了,祖母和大伯却肯贵足踏贱地,一进门还又跪又哭的,惹得不知情的人议论纷纷,我们正不知所措呢,就被大伯扣了一顶‘不孝’的帽子,我们实在冤枉啊!”
林氏的表情顿住凝固住了,眼圈里含着的眼泪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好一会儿才讪讪的挤出两句:“怎么会这样?你从江家搬出来后,我隔三差五的就让下人来看你,还跟他们说,你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就尽管回来告诉我。那起子欠打的小人,他们竟一次都没来吗?”
她借着擦眼泪的工夫似笑非笑的睨了林氏一眼,眼底满是讥讽,嘴里却惊呼道:“祖母还打发人来看过我?那怎么……我进江府的门时,下人还说您不准我进去呢?”
“都是那群狗奴才不好,这才闹出了误会!如蔺媳妇,祖母可是实打实的疼你啊!”
朝以禾擦擦眼泪,感恩戴德的用力点点头:“祖母说的话我都信,可是在族谱上如蔺已经是个死人了,原先公爹生前留下的田庄和铺面也都被您收了回去,我们怎么好再以江家的人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