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傍晚黄昏时分见到的苏倩,是秦淮安将苏倩带来的,留下一句,“以后你们便住在一块吧。”
便离开了。“倩倩,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见到苏倩,言蹊拉着她的手,担忧地询问。她已不再了解秦淮安,把所有的事情记起来以后,才意识到曾经自己的愚蠢,秦淮安竟是这般深不可测。护月山庄的少庄主,江湖上人人惧怕的邪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言蹊怎么也不敢相信,可这一切如今都是真的。无论是从前的那个少年,还是后来百般照顾她,陪着她走过昏暗的秦淮安,都已经不是她所真正能够看透的,他太复杂了,也深陷仇恨中太深了,执念已将他变得面目全非。苏倩微微摇了头,应道:“言蹊,你别担心,我很好,他们就是将我关在一间像这里的房子里,也没做别的事情,后来就有人来喊我,把我带来见你了。”
言蹊松了一口气,应道:“没事就好。”
也幸好苏倩没事。可苏倩却觉得言蹊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心她,“言蹊,这里是何处?你同秦淮安认识么?”
何止是认识,她同秦淮安牵扯的太多了,有时候连自己也弄不懂她同他之间的关系,原以为找回了所有的记忆会是很美好的事情,如今她却宁愿自己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年少时候的青涩与他有关,从有些怨到后来的放开,他都有留下故事,这一切有时候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不住秦淮安,可她爱的人不是他,有的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成为过去了,放下了便再也不可能拿起。“嗯,秦淮安是秦王世子,可他也是先太子秦轩的遗孤秦言之。”
言蹊话音刚落,苏倩着实惊讶地不知该接什么话,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秦王世子竟然会是前太子的儿子,如今这不是正做实了谋逆造反的事情,这是大逆不道之事。她自然能够想象苏倩听到这个事情的惊讶反应,就如同自己之前知道这个事实是一样的反应,可她依旧还在想会不会一切都只是假象,但她错了,秦淮安是真的变了,或许从前认识的他也只是他的伪装而已,而令她难过的是,阿禾竟然也骗了她,那个几乎与她形影不离的阿禾竟是护月山庄的人,阿禾竟然称秦淮安为公子,称他为少庄主。天知道,那种被人欺骗的滋味是怎样的,阿禾虽未伤她,却犹如拿了一把刀狠狠地将她的心口给挖开了来。她最信任的朋友,最亲爱的姐妹,这么多年都在伪装,都在演戏欺骗她,这让言蹊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蠢到极点了,所以才会到如今才知道真相。而如今,她又能做什么呢?是等么,等陈易然来救她,可怎么办呢?除了等还能做什么呢?这里如此隐蔽,陈易然能找得到这里么?言蹊没有告诉苏倩,秦淮安之所以会将她给放出来,是因为两日前,自己不得已答应了他的条件。那日,她红着眼质问他,为何要变成这幅样子,求他将苏倩给放了。可秦淮安却只是用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同她谈条件,他说:“言蹊,如果你想要救她的话,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嫁给我为妻,同我成亲,我就将苏倩给放了,你说好不好?”
她知道,秦淮安是真的疯了,不然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厉声朝秦淮安喊,“我不会嫁给你,我已经嫁人了,我的相公是陈易然,一女不侍二夫,我怎么可能同你在一起。”
可她拒绝的结果是秦淮安的暴怒,他命人去将苏倩杀了,不,是比死更残忍的事情,她听的他冷酷无情地说道:“把那个女人拿去给底下的兄弟们,记得留活口。”
秦淮安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言蹊红着眼拽着他的衣服,哀求他收回成命,可他只是重复了他的条件而已,那一刻她真的心死了,对秦淮安最后一点朋友之情都没了她恨他,不仅恨他逼自己,更恨他这般自甘堕落,毁了他自己。“言蹊,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秦淮安为何会突然放了我?”
苏倩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她浅笑,温声应道:“能有什么事,没关系的,陈易然和苏行一定会找来的,等他们来了,我们就可以离开,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好好活着。倩倩,如果活着见到苏行,你就别恨他了,也别怨他,这些日子他对你怎样,我都看在眼里,如今他是真的爱你,想和你生活一辈子。爱一个人很难,两情相悦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还是好好珍惜为好。”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年岁久了,便习惯了退缩而已,受过一次伤便不敢再轻易地相信了。“我知道的,言蹊,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他,从小到大,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一直想长大了嫁给他,你知道后来有一天父亲告诉我,他想要把我嫁给苏行的时候,我有多高兴,那是一种离自己梦又近了一步的感觉,可是苏行却开始远离我,把我当做洪水猛兽,他逃婚,我曾经有想过的,只是没料到他会真的放弃我去追寻他的自由了。虽然爱一个人很难,犹豫过,害怕过,也挣扎过,可是我依旧只爱他,依旧像从前那样一心想要嫁给他为妻,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苏倩自觉有些好笑,出声问道。不,怎么会好笑呢?言蹊摇了摇头,“倩倩,如果苏行能够听到你的话,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好希望能够见到你们成亲的场景,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言蹊虽然是笑着说这番话的,可是苏倩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种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言蹊,你是不是想起所有的事情了?”
她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发觉言蹊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了,说出来的话,还有那种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以为苏倩还未发现,却还是被察觉了,言蹊笑了笑,应道:“是啊,突然就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了。”
她颇为感叹,从前的人生过得太波折,也太痛了,唯一值得被珍藏的是她爱了陈易然,可是她没有保住属于他们俩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瞧上一眼,还没来得及好好说一句话,他便化成了一滩血水,每每想起,她便疼得几乎无法呼吸。见言蹊脸色发白,苏倩担忧道:“怎么了?你脸色不怎么好,言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是不舒服,太疼了,此刻也依旧疼得太厉害,她不得不揪着自己心口的衣裳,咬紧了牙光,才避免让自己喊出声。好一会儿,她才平息过来,言蹊满头冷汗,有些艰难开口,“倩倩,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而已,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去喊人,你将我扶到床榻上,让我好好躺一下。”
苏倩连忙扶着言蹊,让言蹊坐在床榻上,然后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只是言蹊却连茶杯也握不稳,苏倩发觉言蹊的手在发抖。“言蹊,你怎么抖的这般厉害。”
苏倩拽过被子盖在言蹊的身上。她在发抖么?好像是的,就连茶杯抖差点打掉了,是啊,好冷,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冷,冷得有些厉害。“倩倩,我没事,大概是有些冷,你不要声张。”
她不想要见到秦淮安,更不愿意面对他,只要瞧见他,很多事情便会记得更清楚,那样只会让她更加痛苦而已。苏倩点了点头,“我知道,言蹊,你躺一会儿,我在这里守着你。”
如果能够平静就好了,可是事事总与人愿违背,该来的还是来了。一大早,护月山庄便热闹地很,上上下下都在粘贴囍字,高挂红绸带,铺红毯。阿禾抱着新娘子的嫁衣进屋来的时候,言蹊正靠在椅子上发愣,苏倩则是陪在一旁。见到阿禾,言蹊眼底划过一丝不相信,她像从前那样开口和她说话,“阿禾,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丞相府里的丫鬟竟然会是护月山庄的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你没日没夜待在我的身边,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在笑话我,哈,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可你如今又是来做什么?当初我嫁给陈易然,是你陪着我的,如今倒好,又是你来逼我嫁给另外一个男人,真是好笑啊,我言蹊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阿禾低着眉,回道:“小姐……”“不要喊我小姐,我不是你的小姐。”
言蹊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言蹊姑娘,公子他是真的爱你,阿禾知道如果你嫁给他的话,一定会幸福的,所以你还是换衣服吧,及时快到了。”
苏倩听得有些糊涂,她疑惑地问言蹊,“言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怎么会嫁给秦淮安呢?言蹊,不要。”
阿禾冷眼扫过苏倩,随即开口对言蹊说道:“公子答应了你的事情既然可以做到,当然也会毁掉,还希望你能够遵守约定。”
言蹊忽然就笑了,那是种讥讽,她说:“阿禾,你这样逼我的时候,心里可会有点犹豫?会不会觉得难过?”
阿禾沉默不语,可苏倩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