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罗塞尔的春天总是极为短暂。 肆虐了近半年的寒潮慢慢褪去,温暖的阳光终于撒入浮空港,给港口中挑扁担的工人们带来了些许的温暖。 周遭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吆喝声,咒骂声以及一些零散的鞭子抽打的声音。 港口一旁堆满了杂物堆的货架后面,双鬓微白的老约翰掏出烟管,四下看了看,满足地吸入肺里,接着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劣质的烟草虽然能够提神,但也同样呛口。 “哎呀,约翰老爹,都给你说了,让你少抽一点,别到时候真把自己咳死了。”
一个精装男子看着麻袋走到约翰身旁,将麻袋扔到了货架上。 “哼,小瓜娃子,还教训起老爹我了!”
老约翰举起烟杆就砸向年轻人的后背:“老爹我操劳了半辈子,到老了享受享受还不行了!”
远处,浮空艇慢慢入港。 “行行行!您老慢慢享受!”
年轻人笑骂着躲开:“对了,老爹,你说这次远征团会带什么东西回来?有没有一些好货啊?”
“去去去,一边玩去。”
老约翰又猛地吸了一口烟草:“就算带回来了,那也是教廷老爷的东西,和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嘿。”
年轻人搓搓手,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怎么没关系?我记得上次远征团带回来的那个药方子,说是可以补肾的吧,老爹你不都按那个药方子抓过很多回药了?”
“小兔崽子,活腻了是吧!”
老爹双目圆瞪,举起手里的烟杆,就要打下去。 “别打别打,老爹。”
年轻人举手求饶:“对了,说起来,这次教团迎接远征队的人怎么就几个啊?往日里,不都很大的阵仗吗?”
“哎。”
老爹看了看那缓缓降落的浮空艇和下放穿着教袍的迎接人,端着下巴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被一声大嗓门打断了。 “干什么呢!想挨鞭子了是吗!”
大腹便便的监工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手拿着鞭子赶了过来:“远征团可是咱们的英雄,嘴巴放尊重点!快去干活!”
“嘿!你这家伙,谁说我们不干活了,这不是休息时间吗?”
年轻人火气上涌。 “是是是!”
老约翰却在一旁拽住了他,朝监工露出了笑脸:“大人我们这就去干,我们这就去干,您消消气,消消气。”
说着,老约翰就拽着年轻人,遁向了远处。 “老爹,你拉我干嘛,本来就是他的错!”
“行了!少说两句!”
“TNND,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去参加远征团,老子不受这气!”
“你去个锤子你去,不孝子,好好工作,抓紧给老爹我找个儿媳妇!”
声音渐行渐远,监工看着二人满是灰尘的背影,一甩鞭子,朝地上猛啐一口唾沫:“真晦气。”
浮空艇的嗡鸣声愈来愈响,港口上的人群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望向了缓缓停下来的庞然大物,人们的脸上写满了羡慕与崇敬,开始自发地欢呼起来。 “英雄回来了!”
“英雄!英雄!”
浮空艇停稳,舱门打开,小龙娘比安卡一脸镇定地率先从飞艇中走出,齐格几人紧随其后。 却不曾想,看到了比安卡之后,那兴高采烈的音浪便戛然而止了。 刚刚还欢欣雀跃的人群冷寂了下来,都低下头,干起了自己的事情,有几个人还啐了几口唾沫,小声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 气氛如风雪一般窒息而又冷冽。 齐格看到这景象,皱了皱眉,明显是在控制自己的怒火。 反倒是小龙娘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镇定自若地带着大部队从浮空艇上走了下来。 下放迎接的教徒赶忙一脸笑意地迎了过来:“比安卡女士,您辛苦了,几次涨潮的报告,歌德雷先生已经收到了,他请您现在就去教会一趟,详细地汇报一下。”
卢克在旁边双手插兜,瞪了那名教徒一眼:“我老师才刚刚回来,你们看不见吗?最起码也得等她休息休息,沐浴更衣之后再去吧?”
“呵呵,卢克少爷。”
那名教徒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事急从权,这次的死海涨潮的危险级别,毕竟比往常要高的多。”
“哼。”
卢克又低哼了一声:“那歌德雷那个家伙呢?为什么不亲自来迎接?”
“歌德雷先生正在开会,呵呵。”
教徒讪笑,额头上的汗珠止也止不住。 “开会还让我老师现在过去?”
卢克露出危险的表情。 “额,这个……这个……” “好了,小卢克。”
比安卡扯住了面容越来越阴郁的卢克,朝着教徒笑一笑:“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对了,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吧?远征团的各位,应该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教徒赶忙笑着回应。 “那就好。”
比安卡回头看向卢克和齐格:“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对了,齐格,你去安顿一下小韦修他们。”
“好的老师。”
齐格看了看身旁一直静静观察着的韦修,点了点头。 比安卡这才笑了笑,跟着教徒一起坐上了马车。 随着她的离去,码头上的吵闹的氛围又活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卢克和齐格一同叹了口气,韦修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宫晴在一旁眨眨眼睛,手指戳了戳韦修:“修罗,看样子,比安卡小姐在罗塞尔城过得并不是很好哎,你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她呀?”
“额。”
韦修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南宫晴,露出了苦笑。 二小姐啊,你别搞错了啊,咱们是来抱龙娘大腿的,不是来给她当大腿的。 咱们也没这实力啊。 “韦修大哥!”
齐格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卢克走了过来。露出爽朗的笑容:“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啊?”
韦修想了想,比安卡在登上飞艇之前,倒是塞给了自己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她家的住址。 但现在小龙娘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自己去她家也没啥事做啊。 于是,他摇摇头:“暂时没什么安排。”
“哈哈,这样最好。”
齐格高声大笑:“那这样,韦修大哥,咱们去聚一聚!”
“吃饭吗?”
韦修点点头,这确实是收集情报的最好途径:“可以啊。”
“吃饭?吃什么?吃什么?”
南宫晴双眼冒光,抱住韦修的胳膊,馋的舌头都快吐出来了。 从在帝都伏龙城册封仪式到现在,快一个月的时间,二小姐就没好好吃过饭,除了干粮就是干粮,已经快要吃吐了。 “啊?你也去呢?”
齐格表情一愣,看了看南宫晴,又看了看韦修,拼命地使眼色。 南宫晴:“???”
“呵呵,好了,小晴,他们臭男人聚会,你就不要去了。”
哈兰从后面搂住南宫晴的小蛮腰,嘴巴贴到她的耳朵上,轻声呢喃:“你就跟姐姐回去吧,姐姐那里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呵呵。”
“啊?可是,可是……”南宫晴被她哈出的气弄得身体痒痒的,脸颊红扑扑的。 “没什么可是了,走吧。”
哈兰没再给南宫晴挣扎的机会,扯住她就往自家马车那边赶,一边走还不忘对韦修抛了几个媚眼,递过来一张字条:“韦修哥哥,聚会之后,记得来接你的小姨子哦。”
“额,好。”
韦修一脸不(等)情(不)愿(急)地接过了纸条,轻轻打开。 顿时,一股蔷薇幽香传入了他的鼻腔。 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吗……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料的嘛。”
“哎?你别碰我!”
“怎么了嘛,大家都是女孩子,呵呵。”
“啊!”
声音渐渐远离,齐格自来熟地搂上了韦修的肩膀,几名执事一同找了个饭馆吃饭。 巴罗将自己的面容藏到了兜帽之中,悄无声息地吊在了几人的后面,也跟着坐了进去。 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道黑影窜动着也追了上去。 ………… 罗塞尔城的食物很是丰富,牛排烧烤,火锅烤鸭一应俱全,只是烹饪的手法上比起自己所在的世界差了一些,准确来说,是比大小姐和韦修的手艺差了一些,这样让韦修好奇,这样的空中都市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物资的。 远处的巴罗,对着点餐的侍者指了指韦修的桌子:“要一桌和他们一样的。”
侍者看了看,疑惑地皱皱眉:“先生,您确定?”
“嗯。”
巴罗点点头,主人吃什么,他自然也要吃什么。 韦修他们饭桌上的食物下去了小一半。 因为在最后一次死海涨潮中的表现,韦修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几人中的主角,毕竟算起来,韦修可是几人的救命恩人。 众人极为殷勤地给他敬酒,就连小傲娇卢克都是一样。 可怜的卢克,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老师已经准备要把他大刑伺候,逐出师门了。 “哎呀,我都说了,我啊,就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了罢了,咱们能过关,靠的除了大家的鼎力帮助之外,还有比安卡女士的超绝实力。”
韦修一边将卡列敬给自己的酒喝到肚子里,一边打了个酒嗝:“卡列兄弟,你的肠子不要紧吧?”
几世为人,韦修早已精通了为人处世的道道,想要在一个环境里混得开,能力是一方面,能不能让周围的人不害你,不嫉妒你,不想办法给你使绊子,那更是一方面。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可是门大学问。 酒过三巡,齐格的面颊明显红润了,他搂住韦修,哈出一口酒气: “韦修大哥,比安卡老师既然不让我们过问你的身份,那我也就不问了,哈哈,走吧,你是第一次来罗塞尔城吧?走,咱们去戒律所赎罪去。”
“戒律所,赎罪?”
韦修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嗯?”
齐格愣了一下,接着暧昧地笑了笑:“韦修大哥,你不会还是个雏吧?”
“额,那怎么可能。”
韦修这才大概猜到了,这戒律所是个什么地方。 这还有王法吗! 这里可是圣城啊! 祸乱教会的圣城罗塞尔啊! 道德在哪里?法律在哪里?尊严在哪里?人员名册和服务评价单在哪里? 不过听这名字,应该挺高级的吧,目前刚来罗塞尔,倒是有些囊中羞涩,韦修沉吟一声,大义凌然:“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妻子!我不是这样的人!”
卢克在一旁听得一愣,对韦修露出了钦佩的表情。 没错,韦修,你才是我辈纯爱党的骄傲。 齐格倒是露出了惋惜的表情:“这样啊,韦修大哥,我本来还想着请客的,据说这个月,戒律所,来了个猫族的罪人。”
请客……韦修赶忙拉住了齐格的袖子:“其实有时候,我也可以不当人。”
主要不是想看看猫族的耳朵白不白,尾巴长不长,胡须翘不翘,和有没有人请客没有关系。 齐格大惊失色。 卡列把自己脖子上缠的肠子塞回去一截,朝韦修比了个大拇指。 接下来,韦修大概是听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戒律所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这其中还蕴含着许多的传统文化。 有面向普通老百姓和工人的快餐酒馆,面向富商群体的吟游诗人会所,还有的就是面向这个世界的统治阶层——具备超凡实力教徒们的戒律所了。 “戒律所啊,那可真是好地方啊。”
卡列在一旁摘掉自己的眼睛,拉着桌布擦了擦:“里面的要么是灭了教的教廷贵族,要么就是犯了事的修士的家眷,最重要的是,各种种族,应有尽有。”
韦修在一旁听到一愣一愣的,脑海里不自觉地闪烁着猫耳娘,狐尾娘,龙角娘的模样。 “哎,我不像卢克和齐格两位兄弟,出身高贵,我只是个平常百姓出身的幸运儿,偶然能够适配一套迷藏术罢了。”
卡列砸吧两下嘴:“一共嘛,也就去过两次戒律所,还都是跟着原来的主教去的……” “哎呀,哎呀,当时啊。”
卡列的脸上浮现出了流连忘返的面容:“当时啊,侥幸见到过深理小姐,呵呵,那可真是……哎呀呀。”
“深理小姐?”
齐格在一旁笑了笑,捡起一颗花生米扔到自己的嘴里:“深理小姐可是戒律所的金牌赎罪娘,据说是一个蛇娘,最擅长的就是吞吐的功夫,怎么样,你尝试了吗?”
“嗝~”卡列打出一个酒嗝:“当晚,有个人比我的罪行深重太多了,我啊,就出于好心,让给那个人赎罪了。”
罪行太多?韦修笑了,我看是给的米太多了吧。 卡列的声音飘忽不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回到了那一晚一样:“不过,我与深理姑娘一见钟情,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攒钱,多攒钱~嘿嘿。”
韦修一听乐了,这哥们竟然还是个痴情种:“这么,要攒钱帮她赎身?”
“那~那不行!”
卡列又猛喝一大口酒:“我要攒钱多光顾光顾她的生意,让她攒够钱,助她早日脱离苦海。”
韦修:“(⊙ˍ⊙)” 好家伙,我不是人,你是真的狗啊,第一次见有人把给人票,资,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卡列啊,别光喝酒,酒太黄了,伤身体,来,多吃点菜。”
韦修给卡列拿了一盘子牛扒:“那个啊,一晚上多少米啊?”
“额,也不多,十万磅吧。”
韦修又把牛扒端了回来,自己吃了起来:“卡列啊,你还是多喝点吧,喝多了梦里啥都有。”
10万磅,韦修在飞艇上大概从比安卡那里收集了信息。 要知道远征团出去一趟的工资,不算遗物秘藏术之类的奖励,也就是个3万磅,如果收货多了能够达到个6万7万磅。 而普通人一年的收入大概也就是个三千磅也就到头了,就算是娶个媳妇,来来回回的旧习彩礼加起来,1万磅,2万磅也就到头了。 一磅等于10便士,而普通人一顿饭也就大概3到5便士,一件御寒的衣服也就5到10磅左右。 10万磅都够富商们和吟游诗人们夜夜笙歌,吟湿作对,吴涛鸿儒上个几年的了,每天还都能换不同的吟游诗人。 而这个劳什子金牌赎罪人,一晚上就要10万磅。 呵呵,COSPLAY了不起啊?长个猫耳朵,长个狗尾巴,价格就翻上几十倍。 哄抬X价! 唾弃!谴责! 谁TM脑子有坑,才去找金牌赎罪人赎罪。 ………… 最终,今天几人也没有去成戒律所,一个是刚刚喝酒的时候没有控制的住,齐格和卡列明显都喝大了,众所周知,稍微喝一点会变强,喝的太多就无能为力了。 另一个原因,则是卢克支支吾吾,看起来,像是对去那种地方很是抗拒。 没看出来,这个孝心变质的二柱子,竟然还真是个罗塞尔第一纯情。 几人只好打道回府,各回各家。 在饭局上,韦修也大概了解到了目前圣城罗塞尔的情况,或者说祸乱教会的情况。 祸乱教会治下,共有17座天空都市和5座地下前线基地,而圣城罗塞尔便是整个祸乱教会的轴心城或者说首都。 祸乱教会主要由五大家族共同建立,分别是卡特琳娜家族,族徽是鹰;皮特曼家族,族徽是蛇;卢西奥家族,族徽是狮子;冈尼萨家族,族徽是白鲸,至于第五个家族是什么,卢克和齐格闭口不谈。 而四大家族还各自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分部,也就是猎鹰会,蛇聚落,狮心团,白鲸船四个分部,这种以族徽而非家族名称构成的统治机关,一方面可以维持着家族在祸乱教派的统治,一方面也可以更好的吸纳新鲜血液,补充各自家族的实力。 而这些分部吸收血液,也只看实力,不看种族,无论是万物的一员还是诡异的一员,都应收尽收。 简单来说,便是猎鹰会内的教徒不一定是卡特琳娜家族的人,但卡特琳娜家族的人一定是猎鹰会的人。 而卢克和齐格二人的来头可就真的不小了,齐格来自卢西奥家族,卢克来自皮特曼家族,都是纯血,一只小狮子,一只小蛇。 也怪不得,齐格能说出他请客去戒律所赎罪之类的话,小龙娘比安卡在韦修眼里瞬间不香了,齐格这样的笨蛋狮子才是更好的大腿! 酒足饭饱,韦修站在古朴的石板路大街上,迎着阳光,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像这样悠闲的时光,真的是好久没有过过了。 像这样,和几名好友一起,吹牛打屁的日子,距离他,好像有了几十年一样。 “喵~~” 韦修转过脑袋,墙角边,一只小猫咪发出了不满的叫声,像是在责备韦修挡住了属于她的阳光。 小猫像是布偶猫。 韦修笑了笑,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脑袋,小猫咪立马张牙舞爪了起来,不甘示弱地朝他龇牙咧嘴。 一人一猫就这样对峙了片刻。 “额,好吧。”
韦修摇摇头,站起身来:“看样子你不喜欢我,那算了,本来还想给你一个家的。”
“喵!喵!”
似乎感觉到自己战胜了韦修,小猫骄傲地叫唤了几声。 不知怎的,韦修甚至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的鄙夷。 腰上的长刀突然脱落,在半空中变成金发双马尾少女的模样,她落在地上,四脚着地,学着小猫的样子“喵呜”了一声,然后向着小猫就冲了上去: “喵喵酱~快到妾身怀里来!”
小猫哪里见过这阵仗,整个猫都吓得炸毛了,扭过头,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喵喵”直叫。 剞劂并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她,四脚着地追了上去。 韦修只好像是一个老父亲一样跟在后面:“慢点!慢点!小绝!要追也站起来追!你不是猫!”
“喵呜!!!!”
这是剞劂。 “喵~喵!”
这是小猫。 橱窗后面,一边优雅地吃着饭的巴罗先生,见韦修一溜烟就要跑开,赶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咖啡,连嘴巴都没来得及擦拭,便向门口冲去,却被侍者无情的拦下了。 “先生,结账。”
侍者维持着基本的礼仪。 “额,多少?”
巴罗有些急切。 “一共是27磅。”
侍者微笑。 这里是贵族们常来的餐馆,而巴罗又一个人点了快8个人的饭量,因此,消费要高上不少,但对于巴罗附身的这名教徒而言,还算是可以承受。 他赶忙从自己的教袍中掏出钱夹子打开,却在下一秒,愣在了当场。 钱夹子内没有现金,只有一张字条。 “小样,钱包里的钱我拿走了,不要想着偷腥,结束远征了,就抓紧给老娘回家,老娘快要寂寞死了。不然我就把你的私房钱全部搜出来拿走。”
“爱你的,琳达。”
窒息,喘不上气来了,兄弟,无奈了。 巴罗合上钱夹子,看着侍者,露出微笑:“请问,咱们这里,可以赊账吗?”
侍者与他一同笑了起来:“洗盘子还是擦地板?”
巴罗很想一巴掌,把这个皮笑肉不笑的侍者的脑袋抽掉,但又害怕自己的行为会给主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深吸几口气,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杀气: “都可以。”
………… ………… 另一边,韦修一直追在剞劂的后面,看着她和那只猫咪赛跑。 没错,剞劂已经不是在抓那只猫咪了,她单纯的是在和那只猫咪比赛谁跑的更快。 而且,剞劂一直是四脚着地的。 而且还顺拐。 姿势不可名状。 韦修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只猫脸上的惊恐。 他无奈地朝剞劂喊道:“别跑了,要跑站起来跑,再这样跑下去,你就要变得和深坑底下那坨答辩一样了!”
但剞劂恍若未闻,带着韦修一起,追着猫咪跑进了一个深巷里面。 猫咪四处看了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入死角,无路可逃,只好卑微地用后背贴在墙上,瑟瑟发抖。 剞劂终于站了起来,嘴巴裂开,面色铁青,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慢慢朝她逼近:“喵喵酱,你跑不了了吧?你跑啊,你倒是跑啊!”
韦修在剞劂身后,无奈地扶着自己的额头。 “喵!别杀喵!别杀喵!”
瑟瑟发抖的小猫嘴里突然吐出了人话。 卧槽,猫娘! 韦修心头一震,赶忙向猫咪看过去,却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景象。 那只猫还是猫,并没有变成兽耳果提猫娘…… 韦修皱皱眉头,走到小猫面前,拽着她的后腿把她提了起来,确认了一下她的性别,接着开口道:“给我变!快给我变!”
不堪受辱的小猫在韦修怀里张牙舞爪:“变什么变!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人类!士可杀不可辱!不要碰我克里斯蒂娜.莉莉丝!!”
“你要是划伤我,我就宰了你。”
韦修笑了笑,用最温柔的语气开口。 克里斯蒂娜瞬间将指甲收了回去,整个猫倒悬在了半空中,放弃了抵抗。 剞劂在克里斯蒂娜下面,蹦蹦跳跳的,就是够不到小猫。 韦修松开手,布偶猫便掉落到了金发双马尾少女的怀里,瞪大着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地瞅着韦修。 “喵酱,喵酱!妾身有喵酱了!”
小绝开心的把布偶猫放到了自己的头上,在原地转上了几圈。 克里斯蒂娜死死地撑着剞劂的脑袋,生怕这个跑步像奇行种一样的女孩子,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给吃了。 “喂,小猫,你叫克里斯蒂娜是吧?”
韦修摸了摸布偶猫的脑袋:“说吧,为什么跟着我?”
“我跟着你?”
布偶猫露出了人性化的愤怒表情,猫爪子轻轻拍了拍剞劂的脑袋:“明明是这个人,一直在追我,好不好!”
“她确实在追你,但你从港口一直跟着我,你以为我没注意到吗?”
韦修敲了敲她的脑门:“我本来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所以就没管。”
“但你现在能说话,那一切就不一样了,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韦修的声音冷冽。 “喵~”克里斯蒂娜猫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睁大着双眼的无辜卖萌表情:“人家想有一个家啦!”
“就这?”
韦修皱皱眉。 布偶猫连续的点头,表情无辜。 “哦,那算了,我不想有只不会变身的猫娘。”
韦修抓着克里斯蒂娜的后颈,将她提起,放到了地上,转身就走:“走了,小绝,我们撤。”
剞劂看了看布偶猫,又看了看韦修,才一脸不情愿地跟上了韦修的脚步。 而克里斯蒂娜则呆坐在那里,保持着垂头丧气的模样。 几分钟后,确认韦修他们走远了,布偶猫才松了一口气,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自言自语:“呼~还好~终于走了,喵,这个男人真的好敏锐啊喵,幸亏喵终止了自己的计划喵。”
“你在和谁说话?”
头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克里斯蒂娜僵硬着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韦修充满杀气的目光。 “喵!喵——” ………… ………… 祸乱教会总部,会议室。 几排环形的圆桌中央,一个木制讲述台上,比安卡正手拿着报告单,详细地阐述着这一次为期3个月的远征的收获与损耗,她的报告详实而又谨慎,几乎将死海涨潮中每一个需要注意的细节都勾勒的无比具体。 但同时,也让下面的人,听得昏昏欲睡。 几分钟之后,她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边,却发现台子上并没有为她准备润喉的茶水又或是饮料。 坐在最前面一排圆桌正中央的紫发男子,喝了一口手边的咖啡,他手指上的戒指上,纹刻着蛇形的徽章。 待到比安卡完全停下来,他才缓缓开口:“基本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比安卡大主教,这一次你做的还是很不错的。”
“这次叫你来,主要还是询问最后一次死海涨潮之前和之中发生的事情,请你保持一贯以来的客观,可以吗?”
“没问题,歌德雷大主教。”
比安卡镇定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开始。”
“好,第一个问题。”
歌德雷看了看自己的笔记:“你在报告中提到,在距离死海涨潮不足20公里的黄沙地里,捡到了昏迷着的韦修,南宫晴以及剞劂三人,是吗?”
“没错。”
比安卡点点头。 “那么,现在请回答我,你为何要在物资补给剩余已经不多的情况下,做出牺牲部分补给,救三个陌生人的判断?”
比安卡皱了皱眉:“出于对祸乱教会,有救无类的遵守。”
“嗯。”
歌德雷左手边的一名老者点点头,他手上的狮子戒指在灯光下反射着光芒:“比安卡大主教果然是虔诚的祸乱教徒。”
歌德雷轻笑一声:“鲁本大主教所言极是,那么,比安卡大主教,请问,你在救赎他们三人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为了救人产生的代价,会让整个远征团的其余教徒承担?”
“他们三个是人,其余教徒就不是人了吗?”
比安卡眼睛微眯:“歌德雷大主教,救助三个人所需的补给,均是从我,以及我的两名学生卢克.皮特曼,齐格.卢西奥的物资中支出,并没有损害到他人的利益。”
听到卢克的名字,歌德雷的手指轻轻跳动了一下,但他不动声色地隐藏住了:“呵呵,比安卡大主教果然无私啊,那么,你,以及你两位徒弟的实力,有没有因为补给的不足而下降,请你如实回答。”
墙壁上,一个上半身是女性,下半身是无数触手的浮雕,正对着比安卡张开双臂,露出微笑。 听着歌德雷的话语,比安卡想起了自己给韦修制造龙涎的画面,俏脸微红的同时,轻轻点头:“会有一些下降。”
最前排,剩余的两名带着白鲸图案戒指和鹰图案戒指的大主教,撑着下巴,无聊地打了哈欠。 “好。”
歌德雷又继续开口:“那么,这些实力的下降,会不会影响到队伍的生存?如果你的实力再强一些,跟你一同前往深坑底部的战友们,会不会死亡的少一些!你的决策是不是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战友?”
“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战友。”
比安卡的脑袋像是被一道雷击中,她木讷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心神不宁,逝去的记忆又一次追上了她。 两名大主教饶有兴致地瞅了瞅歌德雷,又瞅了瞅比安卡。 一旁的鲁本大主教看不下去了,敲了敲桌子:“歌德雷,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这是在复盘远征队的这次远征,不是在开审判会议。”
歌德雷咳嗽两声,小抿一口咖啡:“比安卡,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再强一点,再谨慎一点,判断的再准确一点,最后的时候,死者的数量是不是会少一点?”
“嗯。”
比安卡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墙上的浮雕仍然在向她招着手,圆形桌子上的其他人不发一言。 而坐在房间一角的,那些会议一开始就被请来的死者的家属们,正轻声地啜泣着,看着房间中央的她,面无表情。 但在比安卡眼里,这些比她弱小的多的生灵们,好像正向她散播着无边的恶意,而那恶意快要将她吞没。 如果,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如果,进入那个房间的人,只是我一个的话。 比安卡的拳头慢慢攥紧了。 “呵呵,好,那么现在,咱们举手表决吧。”
歌德雷清清嗓子:“是否按照约定,同意赦免比安卡大主教身上的一项罪行。”
“不用了。”
比安卡摇摇头,眼睛中闪烁着泪光:“我对不起大家,这一次,我自愿放弃赦免自己罪行的机会。”
圆桌上的众人窃窃私语,歌德雷的脸上仍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咳嗽一声:“咳咳,比安卡主教,不行,您不能这个样子,这不符合祸乱教会的章程,也不符合祸乱教会的教义!”
“喂!”
一旁的鲁本大主教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歌德雷轻蔑地瞅了他一眼,站起身子,转过身,对身后的众人举起手,高呼道:“现在,投票吧,各位,愿意赦免比安卡大主教身上罪行的教众们啊,请你们举起自己的手,向我们的主,向我们的女神,表达你们的心意!”
鸦雀无声。 没有一只手举了起来。 比安卡晃动一下身体,双手无力地撑住木台,差一点便摔倒。 歌德雷斜瞥了她一眼,手上打了个手势。 死者家属的哭声瞬间嘹亮了起来,像一把巨锤,重重地击打在了比安卡的心脏之上。 这是击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比安卡扶着木台,失神的慢慢摊到了地上。 “罪人!”
“罪人!”
“罪人!”
一声又一声的声浪响起,不停地撕毁着她的意志。 歌德雷就这样微笑着看着失神落魄的比安卡,几分钟后,才打了个响指:“那么,比安卡女士,你可以退场了,你的罪名仍然成立,接下来,你还要为祸乱教会继续去地上清理涨潮的死海。”
“期限是,100年。”
大门打卡,两名教徒走了进来,将失了神的比安卡架着,抬了出去。 等到比安卡离去,歌德雷这才坐了下来,拿起手中的记事本,轻声开口:“那么,咱们进行下一项议题,关于那个比安卡捡回来的男人,韦修的议题。”
“呵呵,以一个执事级别的实力,看破了这个足以被划分为地狱级别的死海涨潮,这个男人的潜力还不错,大家认为,应当如何是好?”
“他的身份有问题吗?”
带着白鲸戒指的一名女性大主教,看了看手上的资料,舔了舔嘴唇。 “那倒没有。”
歌德雷摇摇头:“他身上没有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 ………… 布偶猫瞥了瞥浑身崩在一起的韦修,轻声轻脚地向后倒退了几步,接着猛地转身,朝着远处闭上眼睛,一阵狂奔。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慢慢被提了起来,她欲哭无泪地睁开眼睛:“我都说了,不要你看,你受不了的。”
“呵呵。”
韦修手里拿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闪烁着的画面,正播放着比安卡失魂落魄的样子。 “歌德雷,我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