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大主教们要做的只不过是闭上嘴巴,静静等待歌德雷的表演结束,就能够获得一个不需要报酬的金牌打手。 简单的代价,超额的报酬,这样的买卖实在太过划算了。 他们都想要利益。 他们都爱惜羽毛。 他们都是帮凶。 他们都是施暴者。 可笑。 韦修轻声开口:“这个罐子里的样本能证明什么呢?他只能证明这个城市里,有人在做人体试验,除此之外,什么都证明不了,无法证明叶莲娜和这试验有关系,甚至没有办法证明,这试验和目前流行的咳疾有关系。”
“你把这个罐子拿到教会中,不仅不会让叶莲娜得到应该有的审判,还会暴露自己。”
韦修心疼地揉了揉比安卡的小脑袋:“叶莲娜会疯狂地针对你,甚至将屎盆子往你的头上扣,这会让你在罗塞尔城的处境更加艰难。”
不会有任何一个政客,会因为这种无法辨别真伪的情报,就拉着自己的盟友冲上赌桌。 “不,我不怕的,小韦修。”
比安卡摇摇头:“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只要能够多救一个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又是这样的回答…… 又是毫不怜惜自己的回答…… 韦修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慌,和看到那些试验体的时候,一样的沉闷。 “比安卡。”
沉默了一会儿后,韦修摇摇头,凝视着小龙娘的眼睛:“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救助这座城市的人吗?他们不会对你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激之情,他们更不会因为你做的任何事情而爱戴你,你明白吗?”
“我知道的,我明白的,但这就是我的赎罪啊,韦修。”
比安卡双手合十,虔诚地微笑着:“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努力会让祸乱教会的人看见,他们会忘记龙族的罪孽,他们会重新接纳我,会重新接纳龙族。”
不,他们不会的,韦修怜悯地看着比安卡,却不忍心打碎她那美好的幻想。 只要现存的统治格局不改变,比安卡就永远都不会得到尊重。 比安卡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救死扶伤之外,还不停地参与异端讨伐和死海涨潮的清理,她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情,她所建立的每一分功绩,她用生命换来的每一次胜利,都是祸乱教会前进的证明,都应该被刻在纪录荣耀的丰碑之上。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各方利益的相互妥协下,被抹去了。 她成了不需要吃饭的金牌打手。 一边受万人唾骂,一边在黑夜中舔舐着伤口,默默奉献着自己的余生,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她坚信她的功绩会让人看到,她也会因此赎罪,因此被接纳。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因为对于当权者而言,想要让子民们重新接受比安卡,就相当于要去承认比安卡为罗塞尔城做过的一切。 而一旦承认了这一切,小龙娘的名望将会超越祸乱教袍统治下的任何一名大主教,她会打碎已有权利的格局,成为真正的应许之人,成为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而比安卡本身又是一名大主教位阶的强者,因此,无论她的想法是什么,她都会切实地瓜分每一个当权者的利益。 现在统治着祸乱教会的四大家族,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是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以英雄的身份死亡或许就成了小龙娘唯一的归宿了。 也就是说,想要实现比安卡的愿望,又保住她的生命,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推翻现有的秩序。 “对了,比安卡,能告诉我,你到底犯过什么罪孽吗?我想和你一同承担。”
韦修面带着柔情,揉了揉比安卡的脑袋,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不刺激面前的人儿。 却没想到,小龙娘还是悲伤的垂下了脑袋,拨弄起了自己的手指。 见她这样,韦修只好换一个话题:“比安卡,虽然我们目前拿叶莲娜没有办法,但不代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啊?”
比安卡抬起了头,眼睛中重新放出光亮:“我们还能做什么?”
“叶莲娜经过这次的事情,多多少少会收敛一点,这次咳疾大概会停下来一段时间。”
韦修柔声道:“这样我们也就有了时间,去找真正关键的证据,去找能证明是她谋划了一切的证据。”
“有了能够切实扳倒叶莲娜的证据,另外的三位大主教才会真的动手,我们才有赢面。”
“这样就能够彻底地根除这次咳疾了吗?”
比安卡眨眨眼睛:“这样,就能够救这些无辜的人了吗?”
“嗯,这样就可以了。”
韦修揉了揉她的脑袋:“只要另外三位出手,叶莲娜的试验就一定会停止了。我们就能救这些无辜的人了。”
“那好,小韦修,我会找到证据的,我一定能阻止这个邪恶的试验。”
比安卡灿烂的笑了。 韦修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另外三位大主教,真的会出手吗? 叶莲娜在实验室内说的是什么,韦修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的可是突破祭司位阶的方法,说的可是让整个祸乱教会更进一步的方法,这是每一个大主教位阶的人都渴望得到的方法。 而研究这样的方法,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用来做试验品的无辜平民。 他们真的会为了平民的生命,放弃前进的方法吗? “对了,韦修。”
比安卡细小的声音传入韦修的耳朵,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抬起头,对上了小龙娘不安的眼神:“怎么了,比安卡。”
“那个。”
小龙娘用手指缠绕着自己耳边的金色波浪头发,眼神闪躲:“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找寻证据。”
“嗯?”
韦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这事?”
“是啊,毕竟这并不是你必须要肩负的责任。”
比安卡有些局促:“你也不是我,有需要去赎的罪孽……” “我愿意,比安卡,我当然愿意。”
韦修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会陪着你,找到证据的。”
“可,可是……”比安卡咬了咬嘴唇,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本来她很担心韦修拒绝自己,但这会儿得到了肯定地答复之后,满心欢喜之余又感觉到了深深的害怕。 害怕韦修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在将来受到了伤害。 “那个,韦修,还是算了吧。”
小龙娘摇摇头,盯着韦修的眼睛,手指紧紧攥着自己腿上的袍子:“前路满是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堕入深渊,你没有和我一样的理由,没有必要去冒险,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不,比安卡。”
韦修打断了小龙娘,摇摇头,拉住她的小手:“我说过了,我们的灵魂已经绑定在了一起,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啊?”
比安卡被抓着手,有些羞涩,手指和手腕都在颤抖,不知道该不该抽出来:“你,你在说什么啊……” “而且。”
韦修温柔地看着比安卡,感受着她手心中冒出的汗珠,脑袋里回想起那实验室内悲鸣的可怜人们:“我也不能够真的放任这件事情不管,我和你一样,愿意为被欺压的生命而战。”
“所以,比安卡,若这条路的尽头满是荆棘,至少你我可以相互搀扶。”
两人都没再开口,静静享受着这份平静。 阳光从百叶窗撒入,照在比安卡金黄色的头发上,发出薰衣草般的清香。 “好了,小韦修!”
一会儿后,比安卡平静了下来,站起身,叉着腰:“叶莲娜的事情聊完了,现在咱们得聊聊别的事情了。”
“别的事情?”
韦修有些纳闷:“难不成龙涎水的生产太麻烦了?你需要我的帮助?”
“啊?怎么帮助?不对!什么龙涎水!休得胡言!我听不懂!”
小龙娘双手抱胸,红着脸,咳嗽一声:“小韦修,你是怎么从叶莲娜那里逃回来的?”
“嗯?”
韦修愣住,显然没想到比安卡那榆木脑袋竟然转过了弯,发现了漏洞。 “叶莲娜可是一个大主教,战斗力和我不相上下,就算你是个天才,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个样本偷出来。”
比安卡双手叉腰,一脸严肃地看着韦修,眼睛中露出危险的光芒:“小韦修,你应该有事情瞒着我吧?”
“额。”
韦修想了想,刚想发动【无法被勘破的谎言】,隐瞒一下克里斯蒂娜和节制者的身份,就又听到比安卡的声音。 “小韦修,既然你有心瞒我,那我也就不追问了。”
小龙娘叉着腰,轻哼一声:“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有我也有,但,你要记住。”
说到这里,她的脸蛋更加的红润了,声音也有些羞涩:“就像你说的,你的灵魂已经与我绑定在一起了,你可以完全的信任我,就像信任你自己一样。”
“嗯?”
韦修挑挑眉毛,露出坏坏的笑容:“原来比安卡你这么的坦诚,那么,我可不可以将你现在说的话理解为表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