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槐知道她有话要说,跟着放慢脚步,直到落后众小姐丈余,才轻声问道,“十一妹妹,怎么了?”
莫寒月轻声道,“罗姐姐,十一想问,那位宋公子,可是罗公子的至交?”
那天,自己在罗府杜撰身世,在场的公子、小姐都是亲耳听到。若不是罗、谢等人的至交,谢沁等人也无法篡改她的身世,还不被人拆穿。罗雨槐点头,说道,“虽说宋公子是个文弱书生,与我几位兄长交情倒好!”
侧头向她一望,奇道,“十一,你怎么想起问他?”
莫寒月轻声道,“我听说,连皇上也知道我娘亲出自湖水墨家?”
罗雨槐一听,不禁“嗤”的笑出声来,点头道,“可惜那会儿你不在殿上,可没见那些夫人、小姐的脸色呢!”
莫寒月轻轻一叹,说道,“姐姐们一番好意,妹妹知道,只是此事怕经不起追查。”
罗雨槐一惊,说道,“妹妹是说,会有人去查你的身世?”
莫寒月点头,说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罗雨槐皱眉,想了一瞬,说道,“查到又能如何,横竖你娘果然姓墨,纵不是湖水墨家,也不过当作妄传,又能如何?”
她又哪里知道,就连那个娘亲,也是她自个儿杜撰。莫寒月苦笑,轻轻摇头,说道,“若只是在各大府衙的后宅传传倒也罢了,如今捅到御前,就不是一个妄传能说的过去?”
御前妄言,那可是欺君啊!罗雨槐脸色微变,低头想了想,咬唇道,“妹妹可有什么法子?”
莫寒月轻轻一笑,低声道,“这就要宋公子帮忙!”
俯首在她耳边低语。罗雨槐静静听着,听到后来,脸上神色微松,露出一抹笑意,连连点头。从金华门出宫,夏儿一见莫寒月,即刻迎了上来,等她与谢沁等人辞过,这才喜滋滋的道,“小姐,今儿在宫里发生什么事?怎么大小姐特意命人赏出东西来?”
想来是那副头面。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份见面礼罢了!”
扶着她的手上车,说道,“走罢!”
夏儿忙吩咐出去,马车一动,拐上御街,往相府去。还没等回到相府,莫寒月已觉得身上阵阵发冷,头疼欲裂。夏儿见她身子轻轻颤抖,担心道,“小姐,不提防这大雪说下就下,小姐怕是冻着了吧?”
凑过去与她并坐,抱着她替她暖身子。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不过是受了些风,不打紧!”
本来她以为是一时的不适,回府之后,命丫鬟取来热水,好好浸泡之后,上床歇下。哪知道睡到半夜,整个人滚滚的烧了起来,竟然连叫人的气力都没有。夏儿本来就不大放心,静夜里听她呼吸有异,忙起来查看,见她一张脸竟然烧的通红,偏偏额头还冷汗直冒,不由吓了一跳,忙起身唤人,又是取水擦抹,又是加盖被子。熬到天亮,眼看她高烧不退,不得已,只得又回到府里,请大夫来瞧。这一场病,直折腾了十几日才渐渐转好。莫寒月只觉得烧虽退去,整个人还是浑身乏力,不由暗暗苦笑。看来,这副身体,当真不能和自己的前世相比,区区风雪,竟然能让她病成这副样子。那一天,莫寒月勉强起身,用过早膳,抱着暖炉窝在榻上歇息,就听门外小丫鬟回道,“小姐,老爷来了,请小姐去花厅说话。”
什么事,做爹的竟然跑到女儿的院子?莫寒月微微扬眉,向夏儿望去一眼。夏儿点头,说道,“知道了,你们先给老爷奉茶!”
忙着服侍莫寒月更衣,大衣裳裹好,才出门向花厅里来。跨进花厅,见卫东亭正负着手不耐烦的走来走去,莫寒月款款福身见礼,说道,“十一见过爹爹!”
卫东亭转身,劈脸就问,“怎么外头会传,你娘是湖水墨家的人?”
莫寒月微微扬眉,慢慢直起身来,问道,“什么湖水墨家?”
卫东亭一怔,这才想到,眼前这个女儿是个傻子。如今虽然说好了许多,又怎么会知道泽州府的事?心中烦闷,“嘿”的一声坐下,向她打量几眼,耐着性子说道,“这几天外头都传,说你亲娘是泽州府湖水墨家的人,你可知这话是从哪里出来?”
这话在除夕之前,就已经在各府各衙的后宅中传开,那天皇宫夜宴,更有人当殿说出来,敢情这位卫相爷是刚刚知道。莫寒月暗暗好笑,假装侧头想了想,才轻轻摇头,说道,“前次靖国公府饮宴,十一倒听罗公子、宋公子他们说过什么泽州府,并不知道什么墨家!”
卫东亭见她虽然一问三不知,但应答倒是流畅,不由微微挑眉,向她细细打量。但见小小的一个人儿,裹着厚厚的大毛抖篷立在那里,厚厚的留海挡去大半张脸,露出的半张小脸儿带着病态的苍白。纤姿楚楚,望而生怜。纵然如此,可不知为何,卫东亭只觉得,她整个人似乎带着夺目的光华,一时间,竟然让他错不开眼。想到她的亲生母亲,卫东亭不禁心头微动,眸中闪过一抹精芒。在大梁朝堂上,他卫东亭固然是当朝一相,十几年经营,更是家财万贯。可在盛京城名门世家眼里,即使他迎娶名门嫡女,也不过是一个攀附豪门的暴发户罢了,谁又当真瞧在眼里?而罗家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不说,谢家更是手握兵权,这些年,他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想和这两家攀上关系,得到的,却都不过是虚以应付和轻蔑的目光。如今,眼前这个女儿倒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罗、谢两位小姐的青睐,更连两府的公子也有所来往。如果……她生的能像她的亲娘,进而嫁入其中一府,那他卫氏一门……想到这里,卫东亭缓了语气,说道,“我听说,那天饮宴你和谢家小姐几人在前院里见过众位公子,可记得都说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