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他，至少三年吧，他的薪水你给他翻一番，再高点我也不介意。我是做好了他出卖测试报告的准备的，所以他做了我也输不了，但他居然没有这样做，我省去了很多麻烦和代价，多给他一些是应该的。……”　　“但是，不要安排他做太多事，更不要做重要的事，也别接触太重要的客户。就高薪养着他吧，哪怕公司里打打游戏，总比出去给我们找麻烦要好得多。”

易目微微点头，令人不易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但没有多说话。　　……　　……　　几个月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罗伊和斯玛特又来过几次中国，田教授陪着他们到工程中心做了几次深入交流，但晓卫再没有出现过。技术人员希望看到的张邕，也再没出现过。　　SKydon也来过，代表处注册完成，Tiger终于以正式的名义拜访了国家局和工程中心的领导。他提交了一些Skydon内部的测试报告，表达了希望合作的意愿。工程中心领导也做了礼貌的回应，双方没有再谈起那份测试报告的事。只是告辞的时候，秦总不无遗憾的说，“可惜，真的很可惜。”

……　　……　　这天晚上，雷在北京招待罗伊和斯玛特共进晚餐，这次没有中国人在场，三个洋大人畅所欲言。　　“收购的事，进展如何？”

雷问。　　“只差商务部最后的审批，只要通过，钛科就要换招牌了。”

斯玛特叹了口气，“我以为，这次拿下中国项目，一定可以给股东们信心，可以拯救钛科的命运。但是晓卫的条件太过苛刻，成了我们的另一杯毒酒。当收购完成后，我估计新公司财务审计一定对这不合理的合同条款追责，到时我和罗伊，不但不是功臣，很可能会成为罪人。……”　　“不出意外的话，收购完成后半年之内，我和罗伊就被解职。我个人对此没什么遗憾，毕竟拿到一笔赔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什么不好。但是很可惜钛科，这个和Skydon曾经齐名的企业，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要失去了。”

罗伊善意的拍了拍斯玛特的肩膀，“想开点，伙计。当钛科的研发投入开始缩水，并解聘掉一批资深的工程师的时候，它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他们把科学和工程化混淆了，以为有顶尖的学者，就可以有好的产品。钛科用尖端的技术，做着一堆最垃圾的产品。被收购或许是好事。我们都不用难过，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雷问道：“没想过你们到欧洲去Mag总部吗？他们对高精度定位并没有多少经验，一定会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但留在美国，估计只能被解聘。”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摇摇头，“我们都不想去欧洲，法国人，”斯玛特摇摇头，带着无尽的轻蔑，“C’est La Vie”他耸耸肩夸张的说了一句法语，“我们不会去法国人的总部的。”

“对了，晓卫这个混蛋，去哪了？”

“他就在你们热爱的美国，回去之后就可以见到他。我也快回去了。感谢你们二位，晓卫给了我一笔不错的佣金，我如今算是在中国度假，我在等我的妻子和孩子过来，C‘est La Vie。来，干杯，二位。”

他重复了一边斯玛特刚刚说的法语，但一脸的得意，　　斯玛特很想把酒杯砸在那张胖脸上。　　……　　……　　Tiger又一次来到了天工拜访，这次，除了高琳，身边还有李文宇，韦少，和赵爷，以及中国台湾的代理商。而天工这边，只有易目。　　天工的高层，几乎走光了。Tiger来的前一天，Cathy和大区经理李博超，二人本就是夫妻关系，正式提出了辞职。易目当然没有理由拒绝，简单问了下去处，不出所料，果然是业内公司继续做老本行。易目感慨，天工就是卫星导航人才学校，又培养出一代人来。　　进来给大家倒茶的前台女孩，看着一堆人包围着形影孤单的易总，形成压迫之势的时候，心中愤愤不平，她忽然想，要是张邕在这就好了。　　Tiger这次来是来解决天工过了账期的付款，以及手中的库存，包括给北方公司的未付款设备，等一系列事情。　　想到上次被晓卫全程压制，如今阵容豪华的Tiger心中有一种复仇的快感。尤其是面对瘦弱的易目，而不是气场强大的晓卫，他这种感觉就格外的强烈。　　“易总，条件就是这些，天工这边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你们几方就签字吧。”

Tiger礼貌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　　他们眼中，天工只有晓卫，易目这样一个傀儡总经理，实在不值得他们花太多精力来对付。　　易目笑了笑，先转向了赵爷，“就算签协议，也是一家一家签，对吧。赵总，先说说您这边的事。”

赵爷没料到易目在众人之中居然第一个找到自己，他客气的回复，“好呀，易总请讲。”

“我知道天石最终中了敦煌的标，但是签的合同却不是佳瓦，而是SKydon，对吧。我也能想象，如果不是Tiger的要求，赵总肯定不会愿意从我这里拿货的，毕竟这份业绩如何计算，还要和Tiger以及SKydon协商，但你一个新晋代理，不可能对首代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所以才出现在这里。你现在很急吧，离你正式签下合同已经几个月了，用户的催货电话，应该快打爆了，对吗？”

不仅赵爷，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他们几乎没听过易目讲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他永远只是安静的躲在晓卫身后。　　赵爷不敢怠慢，赶紧回答，“正是如此，所以想和易总快速达成协议。”

“其他的项目其实都好说，晓卫没有意见，我也不会计较。但敦煌这一单，因为张邕亲自参与的，他一直很关注。天工并没有参与后续的跟进，但用户那边有人联系了张邕，而且问了天工的情况。并问他，赵总这边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赵爷想了想，“以我对张邕的了解，他不会对用户不负责任的乱讲。”

“的确，他很负责任，他对用户坦白了一切，包括天工的现状，以及您这边会成为新代理的事都说了。但他又太负责了一点，他说，并不因为认为天工的销售不合法，因为天工是在代理期间合法身份合法渠道从Skydon进的货，无论什么时候，这些货物都是合法的，而且Skydon必须承担服务的义务，这是一个厂家该做的。目前这一型号的设备还没换代，就算天石销售，也是一样的产品，而天工目前的状况，销售一定会更优惠。而偏偏赵总一直没有交货，所以，用户又一次联系了张邕，他说如果这个月底再看不到赵总的货，他们将终止合同，讨回预付款，然后从天工进货。赵总，我猜即使现在SKydon接受你的订单，从出厂发货，到海关清关，我怕你来不及给用户交货了，对吗？……”　　“那么这种情况下，您说，我的货要不要给你呢？”

会议室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因为面对的不是晓卫，所有人都没有做太充足的准备，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签字走人，没人想到，易目还有这一手。　　在赵爷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的时候，易目继续道，“但张邕还和我说了，他很佩服赵总的为人，也觉得敦煌项目，是天石人自己拼下来的，值得尊重，所以特别和我说，如果价格合适，就支持赵总吧。”

赵爷轻轻透了口气，“他在吗？我想谢谢他。”

高琳气哼哼道，“是呀，他在吗？我也想见见他。”

“可惜，他最近一直在做一些培训的事，很久没回公司了，你们可以直接联系他。……”　　“赵总，我不愿意替张邕做决定，既然，他这样说了，我必须考虑，所以您看这样。现在这个价格之上，再加10%，我们马上交货，您离开的时候，就可以把货从库房带走。甚至我可以直接帮您发给用户。您看可以吗？”

赵爷看了看Tiger和高琳，二人满脸的不悦，但并没有表态，他不想再这样浪费时间，“就按易总说的，加10%，合同您签字，我马上安排付款。”

“好的，谢谢赵总，”易目说完转向了Tiger和米河，众人这才发现，易目消瘦的脸庞上有种一种不易察觉的坚定，他不像晓卫那样藐视一切，但他从不会躲闪和逃避，为了某些原则，他可以站出来坚持一切。　　“李总，韦总，Tiger，张邕从来没有接触过北方公司，所以他也没对我有过任何交待。您看我们的合同是不是要重新商量一下呢？”

这句话之后，易目平和的目光下忽然锋芒一闪。　　前台女孩再次进门给大家倒茶，她忽然感觉，孤单的易目似乎看起来高大了很多，在众人的包围下，不但没有被压制，反而绽放出她从没见过的光彩，她以前只在晓卫身上见到过这样的情景。　　众人告辞出门，韦少恨恨的道，“妈的，败军之将，有什么可牛的。”

赵爷劝解道：“天工只是输在了晓卫的自负，晓卫因为狂妄而根本不在乎输赢。但易目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他依然如此有底气。”

高琳叹道：“张邕这个小鬼又跑哪去了？Tiger想见他一面，居然见不到，不识抬举的家伙。”

……　　……　　而此时的张邕，正远在新疆。　　大漠之中，一群石油地质工人，因为长期在强紫外线辐射下，脸上早已灼伤，蜕皮，而一层皮没有蜕完，又一层皮开始裂开，整张脸已经不成样子。　　张邕就在他们中间，认真培训着设备的使用，他的脸也成了紫红色，开始蜕第一层皮，但并不影响他的认真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