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邕终于展现出来到Eka后的首次笑容，后面的事还很难说，但至少他赢得一次直接对话的机会。几乎所有的亚旭分公司都报名了，亚旭高层奥斯卡和厉国伟都回信表达了支持。　　部分邮件是选择的“全部回复”模式，所以整个Eka中国都收到了大量的抄送邮件。亚旭如此主动的报名参加Eka的培训，且如此大规模的全国所有公司参加，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所有人都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刚刚上任的GNSS主管，名不见经传，但手段了得。最重要的，他很大胆，做事不太按常理。如今亚旭和Eka的关系非常敏感，大家都特别小心避免挑起矛盾。而我们这位张邕主管，居然说，可以自己带Eka的团队做直销。而结果竟然是，亚旭妥协了。　　当张邕再一次踏入办公室的时候，他先是见到了前台女孩无比尊敬的笑容。　　“早，张邕。”

“早。”

“需要咖啡吗？我帮你倒一杯？”

张邕一时有点不适应，“不用了，我自己来，谢谢。”

接着碰到了曾经的挑衅者。挑衅者叫阿阳，是一个全新的空间设备，三维激光扫描部门的主管。这个设备太过前端，还处于推广阶段，行里人对这套系统不熟，所以对这位非本行业的主管也不熟悉，这就是他为什么出现在Skydon论坛的原因。　　阿阳狠狠给了张邕一拳，“干的漂亮呀，这一仗赢得太帅了吧。”

张邕笑着表示了感谢，他感觉到了办公室的敬意，所有人看向他的眼光已经不同。　　角落中，一些Eka资深员工则表现的沉稳的多。自从汉斯地位逐渐高过劳伦斯，这种斗争就成了常态，他们见过太多。或许张邕赢了一局，但仅此而已，什么也不能说明。甚至很难说，是坏事还是好事。出头的人总是引人注目，但第一个倒下的往往也是他们。　　张邕迅速布置了下一阶段的工作，Eka全新参考站资料全部上线。之前他的团队本来就在一直整理各种资料，新资料迅速出现在网站，并发到亚旭每一家分公司手中，而市场部门早已敲定，这一期国内几个主要期刊的内容，全部为张邕所用。　　一旦忙起来，张邕感叹，人还是少了一些。埃里克给他的安排中，其实还空缺一个工程师的职位，但是一直没有招到合适的人。　　……　　……　　天石办公室，赵爷眉头紧锁。　　“确认了吗？”

他问的是曾一起去隔壁测试的海刚，现在已经是天石大区经理。　　“不会错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干活一直很拼，业绩也相当不错。如果离开，对我们是个损失。如果他离开去了米河，我们的损失就更大了。要不要低调处理，这此暂时算了？”

赵爷摇了摇头，忠厚的脸上一种绝然的表情，“涉及人品，尤其是财务问题，绝不姑息。你若纵容一次，整个团队如何管理？好了，你出去吧，叫他进来。”

走进赵爷办公室的，是张邕的老熟人，马小青。　　马小青进门看到赵爷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寒，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今年上半年从财务支取了三笔钱，最近却以用户经费为理由结单，并找了其他替代发票来完成财务手续。给我一个解释。”

马小青看了一眼赵爷递过来的胆子，强作平静，“赵总，这没什么可解释的的吧？用户经费很多内容是说不清的。我没有乱花钱，而且这几个项目我们是盈利的。”

“我没有问你是否盈利，我再问你一次，这几笔钱现在在哪？”

“用户哪里呀。”

赵爷笑了，“马小青，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你当然也更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我们最好不要浪费时间。你知道，我们不是法律部门。公安办案，哪怕明知道你是凶手，但没有证据，只能认为你无罪。我们不一样，我们看重事实，我们彼此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用非要在证据上想办法。我想听你一句实话，这么难吗？”

马小青心一横，“赵总，如果你连证据都没有就要定我的罪，我不服。”

“你很聪明。你知道我们有证据，但并不方便拿出来，因为我们需要用户出面作证，但没有那个公司肯办这种事，对吧？我不知道晓卫怎么管理天工的，但你来天石也几年了吧，你应该知道，我们做事从来不余遗力。最后一次，说吗？”

“赵总，我什么也没做，没什么可说。”

“好。”

赵爷点点头，忠厚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　　“海刚，马上报警，公司内部有人非法侵占公司资金。同时联系马小青这几个项目的用户对接人和领导，让他们提供证据，说自己没有拿到过一分经费。你这样解释，马小青说他们拿钱了，现在司法介入了，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们来配合。我们会尽力帮他们澄清”　　“好的，赵总。”

马小青脸色开始发白，“赵总，你这样不公平吧？”

“哦，哪里不公平了？”

“用户一定不会承认自己拿钱了，谁都不会承认的，那我岂不是这样被冤枉了吗？”

赵爷笑道“我和你谈事实的时候，你说证据。所以我们现在只说证据，你做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无论你是否做了什么，我们靠现在的证据就可以把你送进牢房。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马小青结结巴巴道：“赵总，你不会这样做的。用户需要向公安自证，就算确认是清白了，多少也会对他们在单位的名声造成影响。更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仕途。而无论影响了什么，他们只怕都不会再选择和天石合作。”

赵爷冷冷的看着马小青，“这就是你的底牌吧，以为我们绝对不敢得罪用户，对吧？为了让公司保持洁净，我不允许任何藏污纳垢之物，为此我可以付出代价。而且一个正直廉洁的用户，应该也愿意用司法证明自身的清白，否则就被你污蔑了。他们恨的不应该是天石，而是你，他们会永久封杀你。海刚，报警吧。好了，你们出去吧，等候警方来处理。”

马小青撑不住了，“赵总，我错了，先不要报警，给我一次机会。”

赵爷摇摇头，无比失望。他拿出一份离职文件，“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份离职文件，按你的工作年限给了你五个月赔偿，其他所有的奖金提成照发，而且对你所做的事我们会闭口不提，帮你保密。”

马小青眼中透露出一丝喜悦，这个条件其实非常不错。如今他在行业里已经小有名气，如果拿了一大笔钱离开天石，他依然可以有很好的归宿。　　“可惜，”赵爷将手中的文件撕了个粉碎，扔了出去，“你错过了在这份文件上签字的机会。”

马小青面如土灰，赵爷撕碎的还有他的心。　　“我会让人再给你准备一份文件，赔偿一分没有。奖金提成照发，但会在未来十二个月支付完毕。还有一份竞业协议，我不允许你五年时间内在任何一家与SKydon业务有关的公司任职。关于你拿走的钱，三个月内完全返还。以上违反任何一条，我们法庭上见。”

“好了，去收拾你的东西，离开吧。其他的事情，行政和财务会通知你。谢谢你曾经为天石做的一切贡献，再见。”

马小青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天石的大门，世界之大，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回天石找找易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拿出了自己的电话。　　“喂，张邕吗？”

……　　……　　香港铜锣湾，劳伦斯带张邕和Geoid的工程师宴来到一家著名的海鲜酒楼品尝石头鱼。　　劳伦斯是那种出身良好的世家，而事业上一帆风顺，没有付出过什么太大代价，就掌握了大量财富的人。如今的职场低迷已经是他遇到的最大人生低谷，而这种低迷其实也并没影响到他的财富增长。　　这样的经历会在人身上形成特别的气质，他从不像晓卫那样咄咄逼人，总是试图最大化的展示自己随和亲民的一面，但无论在哪里，那种成功者的气质总是有意无意流淌，所以很容易引人注意。　　如今他就无比热情的向张邕介绍着香港的各种文化和趣闻，“张邕，从来没有来过香港吗？”

“也算来过，这里转机比较多。过境停留，时间很短，我很喜欢这里，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到人生地不熟，就懒得出门。”

“以后多来，弹丸之地，让我管理，根本用不了我多少精力，你来了，我大把时间陪你。”

“太谢谢您了，陈总。这次的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包括也业主的沟通生意，没有您的帮助，我什么也做不了。”

劳伦斯笑道，“你别这么客气，就叫我劳伦斯吧。都是Eka的事，应该的。看你那封邮件里的豪气冲天，我以为是个眼高于顶的少壮派，怎么现在这么谦虚？没事，不用给我这种老家伙面子。年轻人们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德国人宴，可不像SKydon的马克那样有见识，常来中国。他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鲜，如今被门口的水族箱吸引，观光去了。他虽然在德国也常吃鱼，但从来没见过餐馆里放水族箱，让各种海鲜一族临终之前还能充分展示一次自己。这一切看的他兴奋不已，他拿出录像机，一边录像，一边加旁白。而包间里，就只剩下了劳伦斯和张邕私聊。　　“你有听说吧，我和埃里克和汉斯的关系都不好。你怎么看呢？”

双方友好的闲聊中，劳伦斯忽然甩出这么一句。　　张邕也确实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　　“和您说实话，我之前还真的完全不知道此事。只是在我已经答应了埃里克之后，才有人和我说了这些事，并且所有人都劝我不要来，说这里的关系不好处理。”

劳伦斯大笑，“来了之后呢？”

“确实不好处理，我被逼急了，才发了这封邮件。”

劳伦斯又笑，“现在感觉好了吗？”

张邕也笑，“好了很多，但还没太好。您问我对您和埃里克怎么看？我不想回答您，不是我要隐瞒什么，而是我从不觉得这和我的工作有任何关系。埃里克是我直系老板，招我入门的，我为他工作。而您是Eka的前辈，不要说您现在只管港澳台，就算您只管铜锣湾，职位上您也是我的老板之一。我觉得有时候，我们习惯于想的过多。可能很多人都在纠结埃里克和劳伦斯谁才是更好的一个，我该选谁？或者我如何该都得罪。但我不是这样想的，……”　　劳伦斯来了兴趣，“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大胆，是有时候太过直接了。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是来工作的，想避免这些麻烦最好的办法不是总想着如何避免，而是专注于自己该做的事。所以我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会很专心，只考虑事情本身。……”　　“比如外面很多传言，说亚旭其实是您个人的产业，……”张邕说的认真而轻松，劳伦斯却心中一震，这是个尽人皆知的公开秘密，但几乎没有当面听任何人提起过。他看向张邕，张邕似乎浑然不觉。　　“但谁的产业与我无关。我需要GNSS业绩，所以就会尽全力来帮助亚旭，一起把业绩做上去。Eka有业绩，亚旭有钱挣，这难道不才是最好的结果吗？我会尽全力，我也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是我还无法做到，让亚旭的每一个人信任我。这次我很高兴，因为至少，我们可以有一次面对面的机会。……”　　“有时候我们不喜欢一样东西，一个人，其实只是因为我们的主观，我们根本不了解对方。亚旭不信任我其实没有道理，除了帮助他们，我还能做什么呢？但如果他们拒绝帮助，且自己本身也不够强大，就会逼我去另想办法。不止亚旭需要挣钱，我也需要生存。一般我们说的敌人其实与善恶对错无关，让自己活的不好的就是死敌。”

劳伦斯意味声长的笑了，“说的不错，有胆有识，待会我敬你一杯。……”　　“我和埃里克本身并无恩怨，虽然都是香港人，但我根本不认识他。但汉斯比我要晚入门Eka，这家伙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乐，一无是处。如果不是因为是个白人，还是和总裁伍德的旧交，以他的业绩，无论如何，不能做到这么高的职位。他一直排挤打压我，是他在针对我，并不是我做了什么。坊间传言我也听过，都说我如何如何，其实就算我现在离开了，我还有Eka的股票，我从来不是为了钱而留在这个职位的。……”　　“我很高兴，世间能有你这种人，能够真的只关心事情本身，而不是无关的立场以及是非对错。”

收获满满的宴捧着录像机，兴高采烈的跑入包间。　　劳伦斯招呼他坐下，然后又转向张邕，“是的，亚旭就是我的产业，我会让他们好好配合你的，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