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的抵押放款并没有那么快，张邕则是毫不耽搁的将柯老板的二十万扔给了邵文杰。　　“邵总，剩下的二十万，我会尽快付款。”

邵文杰用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张邕，就像看着一个被别人骗走了糖葫芦的小弟弟。　　“做自己的事，也不砍价吗？我说四十万，你就给四十万？”

“我是有点不够聪明，但还算不上傻。我市场上调研了一下，在国内，四十万也许是个偏高的价格，但实际上，这种活，没多少人能做，也没多少人愿意做。大公司不屑做，小公司做不了。同时还要考虑资料保密，合作伙伴是否可靠等许多问题。如果我从市场上千挑万选一家合适的公司，只怕要几个月的时间。如今我们一天都没浪费，这四十万对我是个很好的价格。邵总，你看着强硬，其实我知道，四十万不过是卖几块板子的利润。所以如果不是当我是朋友，你根本没必要费力帮我做这件事，这四十万，并不多，其实我赚了。”

邵文杰听得有点发呆，“服了你，我觉得地球人已经无法评估你还是聪明还是蠢。钱我收下了，但后面不用再付了，够了。我说过因为SS24，给你表达一下谢意。加上这笔钱，再加上我给你一点折扣，这个价格可以了。”

“那我谢谢邵总了，谈钱伤感情，以后我们慢慢算。”

“是我先谈钱的，看来伤感情的也是我。”

张邕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对了，进展怎么样，我能和你的工程师聊聊吗？”

“想都别想，”邵文杰坚定的摇头，“你如今要做这件事，我知道你一定求贤若渴。一个总是往Mag跑的小谭，已经够让我伤心的了，就不要再打其他人的注意了。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一切都在正常进行，我们只会提前完成任务，不会延后。”

“太感谢了，邵总。我的目标是六个月搞定这件事，你这第一步至关重要。”

邵文杰已经习惯被张邕震惊到，他道：“就算我现在就把电路图给你，我都不信你能六个月搞定这件事。你知道你的板子有几层吗？这部分电路出来后，相当于你的板子又多了一层。而这一层如果加上，每一层的电路几乎都要改变，否则难免造成冲突。关键是就算这一层加上了，也没意义。因为你还要改板型，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设计。所有的这一切还都只是设计阶段而已。你没做过硬件，你根本不知道制板的SMT的难度。”

“我做的时候就会知道了。提前知道没什么好处，会影响我的信心。”

“自大的家伙。能问一下，为什么一定六个月？难道六个月后，这个板子就不能卖了？中国市场就饱和了？”

“当然不是。从生意的角度，六个月的确会有很多变量，每一秒钟都很重要。但我定这个时间线倒不是这个原因。我组建了一只队伍，软硬件的人才都有，虽然我们只在一间民房里办公室，但各种费用依然很高，我还要考虑后面制板的钱。所以我手里的钱，或者说，银行借给我的钱，只能维持六个月。六个月成功，我还要在接下来的六个月赢利。否则，这件事黄了，我的房子也黄了。”

张邕说的很轻松，但眼神中无比坚定。　　邵文杰终于长叹了一声，“真是疯子。不过我不再说这事有多困难了。我觉得你会有机会的，所以祝你好运吧。还有一点，你这样做事，似乎不合外企的规矩。小心，不要出问题。”

“谢谢，放心吧。老外虽然严谨，但并不呆板，很多事他们比我们算计的更精明，我们达成了相关协议。”

……　　……　　在与小色娃最近一次的通话中，张邕很快明白了大色娃的态度和底线。　　不能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他参与了Mag之外的工作，或者在Mag之外任职。这是完全不能触碰的底线。特别是在销售端，如果有任何证据表明，张邕在销售中有个人行为，无论Mag还是TS，都是零容忍。　　小色娃是个头脑过人的家伙，他在开始的时候对张邕的做法不能接受，但一旦他得到了大色娃的引导和肯定，他则立刻向张邕给出了合理的建议。　　“邕哥，如果是一个独立于Mag的第三方研究机构，帮我们做一些研究。那么我不介意你和他们签一份顾问协议，甚至可以从北京办公室付一笔顾问费过去。但这笔钱我们没有预算，只能从你的市场费用里出。你的经费也并不宽裕，你自己来决定这件事。不增加预算的顾问协议，你发给我，我会批准。……”　　“关于销售，我的建议最好与这家顾问公司分开，否则也会有说不清的地方。如果你觉得可以，甚至我们依然可以用杰创来做所有OEM生意，包括未来可能的测量型板子。他们和顾问公司之间的合作与咨询服务，是与Mag无关的。……”　　“总之，无论是Mag，还是弗朗索瓦和我，我们都愿意在合法的环境中尽量的支持你。弗朗索瓦比我对你更有信心，他始终相信你能创造奇迹。而我，我希望他是对的。Bonne chance！邕哥。”

张邕听不懂法语，但他知道，那一定是祝你好运的意思。　　……　　……　　正如江晓苏所说的，张邕在Eka组建的GNSS团队，几乎被王幼斌和新的GNSS主管全部清洗。张邕接收了刘岩萧晗两人在Mag办公室内，整个过程和他到来时有点像。二人已经上班，张邕才把资料发给了小色娃，他相信老板会批准的。　　认真的小色娃还是简单安排了电话面试，最后确认OK，二人一边工作，一边慢慢办手续。　　张邕则认真的开了一个业务会议，明确了每个人的职责和分工。刘岩依然负责他擅长的GNSS高精度业务，只是张邕的要求远比Eka要高。　　“刘岩，Mag是个小办公室，你看到了，就我们几个人，规模远远不能合Eka相比。当然，这里的氛围很好，大家相处也远远比Eka容易。所以你的职责已经不仅仅是销售工程师而已，你要做我在Eka做的事，所有的GNSS测量业务以及代理商都归你管。我要你能够独立的工作，有问题随时和我以及杨波他们沟通，有问题吗？”

“老大，那我这次跳槽算是升职了吗？”

刘岩重回张邕手下，异常兴奋。　　“是否升职，我也不知道。但是对外呢，你如果名片上印一个中国区销售总监，我肯定不介意。”

刘岩得意的笑了，“好呀，那就这这么做了。齐姐，我的名片就这样写吧。”

行政齐欣笑了，“好的，没问题。”

“那该我了吧？”

另一名Eka援军萧晗赶紧表态，“我就跟在岩哥后面来一个副总监吧？”

大家都笑了。张邕道：“看来Eka没得到升职机会，委屈你们这些官迷了。好，我同意。你刚好辅助刘岩管理GNSS业务，同时Mag手持机的业务交给你来管。这个业务现在对我们很重要，但是也很简单。规则我定好了，你只需要好好维护秩序就可以。你不管不会出事，但你要管的太多，可能会与副作用。”

“我知道了。当初你和众合决战国家林业局的江湖传说，我钦佩不已。有您在这，我不会乱来的。”

“非常好，工作就这么多。萧晗，还有一点办公室规则，要提醒你。Mag代表处禁止对上级恭维，违规者的惩罚是请全公司吃饭。念你初犯，今天放你一马，以后小心。”

“老大，我是真心一片呀。请吃饭也要说。”

“你们刚来，这顿饭公司请。齐欣安排了吧？中午聚餐。”

齐欣提醒道：“张邕，你好像没提到OEM业务。”

“OEM目前我们只有杰创一家代理商，而且已经下了一千片的订单，基本没什么需要管理的。有事找杨波就是了。”

齐欣本想说杨波只是技术支持，却发现杨波并没有推辞，而是点了点头，就是脸有点红。　　Mag的生意并不复杂，有了张邕摘星大会的手笔，再有杰创的铺垫，一切都已经基本捋顺。如今这新来的“正副”总监都是经验丰富，一切都稳定下来，进入了正轨。　　而张邕自己，也可以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搞定这块板子的事。　　……　　……　　小色娃给张邕唯一不好的消息是，T-Key拒绝了张邕前往工厂参观的请求。　　Mag的供应链主管克里斯托夫，尽力和T-key进行了沟通。但T-Key的管理者，听到张邕只是中国地区的负责人，便一口回绝了，同时质疑，为什么让销售的人参与到生产中来？我们之间的合作双方其实是台湾和法国，中国办公室没有任何权利过问工厂的事，我们很怀疑中国办公室的动机。　　T-key的拒绝和怀疑其实是有理由的。最近几年，随着外资在中国的代工厂越来越多，很多人讲目光盯在了报税区的工厂上面，他们想尽办法，用尽人脉，把本该直接发往国外的产品，从工厂想办法搞出来。　　只要生产就会有损耗，厂家在元器件供应的管控，并不能完全杜绝这样的事。而台企在大陆办厂，对大陆的法律和执法始终心怀芥蒂。一旦发现这种偷挖墙角的事，除非事情太过严重，一般不会选择报警，而是内部处理。无外乎开除，要求赔偿等手段。　　在克里斯托夫向T-key提出这个要去不久之前，T-key刚刚处理了一批内部主管。此事余波还没过去，T-key对此类事情格外敏感，所以拒绝Mag完全在情理之中。　　张邕却不想放弃，相关人才，无论是PCB板设计人才，还是元器件采购的熟手，在市场上他都可以找到。　　但是这些人对Mag的产品都不熟悉，他需要一个懂产品懂Mag产品，但并不太懂市场的人才。他没想好怎样和这样的人合作，但他的做法，一直都是到了那一步再想。目前他需要的是先见到这样一个人。　　另外，他自己也需要对产品的加工和制造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在奥利文给他的资料里，BOM里的元器件有多个不同的来源，也许只有工厂这种直接参与产品生产的机构，他们的供应链和采购，才能了解所有的渠道。　　“我一定要去一趟T-key的工厂。”

张邕暗暗咬牙，一种熟悉的坚毅表情浮现在脸上。　　他打开了手机通讯录，给所有在苏州以及周边的联系人一一打了电话。　　“嘿，张邕，你好很久不见。T-Key?是什么？不知道。”

……　　“T-key，好像听过，但不熟，也不知道干什么的，甚至不知道哪里。你找他们干嘛？”

……　　“T-Key，台玥电子呀，我知道，工厂就在我们旁边，不远。关系？没有，我们不是一个行业的，不打交道。抱歉，帮不了你。”

……　　“台玥在苏州，我帮你问问亲戚朋友，有没有认识的。但我估计很难，这都是大企业，就算找到认识的人，也未必是你要找到部门，我试试吧，别抱太大希望。”

一天下来，张邕的嗓子都哑了，但收获几乎为零。　　怎么办？当一件事的难度越来越大的时候，张邕的斗志就很容易被激发。他没有觉得沮丧，而是觉得自己太过草率了，哪有那么容易，需要好好的计划一下。　　每当他遇到卫星导航圈的行业问题，他最先求助的就是怒发狂人和赵爷。但这一次，赵爷显然无法帮忙，但狂人师兄？他要是想找个台湾学者，或许不太难，但找一个工厂的生产线负责人，估计比他写博士论文都难。　　没关系，既然世界上存在这么一个怒发冲冠的家伙，自然有他的道理，问一下总不会有坏处。　　“就当打枣了。”

张邕默念道。这个概念来自小时候，爸爸带他去农村亲戚家用竹竿打枣。亲戚告诉他，枣树必须要打，有枣三杆子，没枣三棍子。　　“师兄，希望你这颗冲天树，能结出大红枣。”

“小张邕，你找我干嘛？”

怒发狂人依然是一副不正经的强调。　　“我想找一个工厂里的人，但问遍所有人，都没有认识的。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我？Linkedin知道吗？你能找到全世界所有的人脉。”

张邕立刻如醍醐灌顶，“社交网络？我怎么没想到。师兄，国内有没有像linkedin一样的实名社交网络？”

“当然有，互联网这一块，中国人学的最快，不止模仿而且超越。国外有什么，国内马上就有什么。”

“快告诉我一个网站。”

“自己去查吧，这点事还用我告诉，不觉得丢人吗？还有事吗？我还有课，挂了，白白。对了你那个板子的事，……算了，没事，白白。怒发狂人挂了电话。”

张邕找到了很快找到了一个实名认证的社交网路，他注册了账号，登录进去，然后在搜索栏输入了“T-Key”，想了想，又加上了“苏州”，然后回车。　　他的眼睛亮了。又是苏州，他想起了当初在苏州因为GPS中心仪器升级而上网的事，想起了SKydon给他的一级账号，当他登录上去，看到了所有的升级软件。　　如今，他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大串头像和人名，虽然各不相同，但在后面，都有一个同样的字母，T-k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