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许宝站在甲板上,双手自然下垂,盯着不远处的房门。不一会儿,军营里的医生陆续提着药箱从房间里走出来,是林晔上校把他们带过来的,他考虑事情一向是最全面的,心思十分的细腻。许宝快步走了过去,语气平和的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回十三姨太太,少帅的伤势不重,但流了不少血,这几日要注意休息,按照药方服用药物,少帅身体强硬,不出三日定能活动自如。”
医生恭敬的说道。“谢谢。”
许宝松了一口气,目送医生离开,正欲转身往房间里去,忽地抬眸想到什么,又转身往相反的方向去。片刻,端着一碗热粥从小厨房里出来。站定在房间外,指尖弯曲,用指节敲了敲门,听到屋内熟悉的声音。“进。”
推门进去,却没想到副官也在屋里。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悄然的走了桌边,将手中的热盅放下,低声道。“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好像有事要谈,那我就出去了,这粥,就待会儿吃吧。”
正待离去,傅九城眉心一拧,压低声音叫道。“别走!”
转而又对一旁的副官冷声说道。“你先出去,就按刚才说的办。”
“好的,少帅。”
副官点头应声,迈着大步走出去,转身,关紧房门。看来两人确实是在商量什么事情,被许宝打断了。许宝回过头,见他深深的望着自己,那双眼睛深邃如大海,明澈似星辰,被他这样紧盯着,心中陡然一愣,低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傅九城低沉的声音,竟说不出的沙哑磁性,故意先咳嗽了两声,才说。“身上的伤口,需要人帮忙上药......”听到他的咳嗽声,许宝眉头一皱,担忧的神情再次浮现在眼底。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傅九城的意图,本想拒绝,可是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有些不忍,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这时,有卫兵将药拿了进来,她伸手接过,拿着药走到床榻边,轻轻的脱下他的外衣,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床上的男子,由始至终没有说话,许宝垂下眼眸,没去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好似一重重密密的网,紧紧的围住了她,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许宝微微抬眸,解开他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随着绷带一点条的落地,只见胸前那伤口有着旧伤的红痂,还有着新伤的狰狞,其他的地方,还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看着这些伤口,她忍不住转身,轻拭着脸上纷坠如雨的泪水。白炽灯的影子被她转身,带起的风吹得颤了颤。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也是颤巍巍的,正如她的心,也在颤抖着。傅九城望着她的身子,如风中落叶一般颤抖,知道她哭了......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肩膀,但是,才一碰到,就被她冷漠的躲开了!傅九城眸色微怔,粗糙的手掌停在半空中,顿了两秒,又收了回来。当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寻常,没有人再威胁到他们的性命之时,气氛意想不到的变得更加诡异了。然则,当许宝回过身来时,却没了先前的脆弱,黑眸依旧清澈无比。但是,眼底却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烟水,好似笼罩了雾气的秋波,让人看不清真正的情绪。室内静悄悄的,只有灯光暖暖地摇曳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好似害怕一开口,就打破此刻他们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舱外的月色投射进来,落到他修长有力的掌心,仿佛掬了一抹幽蓝的光,落入他的眸中,清冷、悠然,而那只手,也隐隐颤抖着,似带着难以抑制的渴望。许宝低垂着头,指腹轻柔的在伤口上涂抹,专注小心的集中力,让她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当然,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悄然靠近的脸庞。舱内寂静无声,她细心将伤口处理好,轻柔的帮他包上绷带。蓦地抬首,四目相接,眸中似浮现了盈盈的水雾,所见之处,只觉朦胧一片。那瞬间,她的眼里只有他,仿佛时空倒转,几世轮回,她的眼里,终究还是只有他,这样的难以割舍,这样的深刻的牵绊,她知道,只有他。傅九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清幽的月色,落到她白皙的脸上,只见一双清眸盈盈的凝视着他,水波潋滟,好似拨动心底最柔软的一根弦。许宝心中顿感慌乱,急急的避开他的视线,抽回被捉住的手,迅速的站起身,低声道。“你穿好衣袍,我端碗粥来,给你尝尝。”
傅九城看着空空的掌心,只觉怅然若失,紧抿着薄唇,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持续不断蔓延的恐慌。哪怕她在他身边,他也总要担心着,她何时会离他而去?担心若是程商戈过来找她,她又要离开自己了。他始终想不明白,许宝和程商戈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可以让她完全信任他,跟他离开。一定是程商戈的计谋,他一贯是老奸巨猾的。傅九城深吸一口气,似下定决心一般,强硬的握着她的手,低低的恳求道。“跟我回去,好吗?”
“你想住在哪儿都可以,你不是更喜欢紫园吗,我们搬过去住。”
许宝浑身一怔,就那样愣在那里,任心中思潮翻涌着,沉默了片刻,低低地道。“傅九城,不是住哪儿的问题,我......有很要紧的事情需要做。”
“我的亲生父亲如今下落不明,找到他,是我母亲的遗愿。”
“我必须离开海城......”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愈来愈轻,似乎心里还在挣扎着,到了这一刻,她却迟疑了!因为,若是跟他回去,那她又如何面对程商戈呢?程商戈也因为她受伤了,差点死掉,她不能想一出是一出,答应了要跟他走,就一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