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二十几艘船只启航,全速返城,一路上,倒是极为顺畅,没遇到什么大风浪。不一会儿便回到了海城。一行人下了船,并未往桂园的方向去,而是坐上车,往海城的郊外去,少帅府的所在地,这三年来,傅九城基本上没有住在这里,只是让几个下人定期打扫。许宝紧随其后,在船上的时候,傅九城便已经将傅老太太抵达海城的事情告诉她了,她并不感到意外或者紧张,这一天,在她的脑海里设想过很多遍了。只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海城,少帅府。大门口,两队士兵率先上前,列队站在了大门两旁。身着墨绿色军装的卫兵动作整齐一致从肩头上卸下一杆杆长枪,枪口对准了天际。“砰砰砰”一杆杆长枪朝着天空发射了子弹,枪口冒着青烟。车门拉开。傅九城从汽车上下来,一身深绿色的军装,身材修长,高筒黑色军靴踩在了地上,目光森寒地落在府邸的正大门。正大门的金漆牌匾,赫然刻着少帅府三个大字。傅九城在前头走,高大的身躯,深绿色的军大氅更显得他的身材魁梧精壮。许宝跟着下了汽车,站着,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十三姨太太,快跟上少帅,别愣着。”
副官上前提醒明月儿。她扭头扫了一眼副官,许宝很明显感觉到傅九城这个男人一下了汽车,就没有再攥着自己的手,而是和自己疏离了距离。不知道傅九城故意避开自己,这是为何,但是这样最好不过。在傅老太太面前还是谨小慎微些比较好。傅九城在前头跨步走进了少帅府,两旁的丫鬟和仆人都低头朝他请安问好。这些人都是傅老太太带来的,从前从未出现过,他们并不认识自家少帅身后的女人,猜测或许就是十三姨太太。没有一个仆人跟许宝问好,皆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傅老太太不认可的女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要躲得远远的,不敢擅自跟许宝问好。许宝跟着走进去,好奇的打量这栋建筑,跟桂园不一样,古色古香,十分的刻板。副官在后头跟着。少帅府高墙宅院,层层叠叠地环绕,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一座又一座的院落,直抵主宅。前厅里,坐满了人,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其中苍老的女声大概就是傅老太太。“大哥,你回来了,双双好想你。”
一位身着嫩粉色洋裙的小姑娘从前厅飞奔出来。裙摆是花瓣的形状,做工精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最耀眼的莫过于她脖子上戴着的一串钻石项链,每一颗都发出透亮的光。画着精致的妆容,服饰也是精心搭配过的,发髻挽起,烫着最时兴的卷发。小姑娘直奔傅九城胸前,双臂勾起了傅九城的胳膊,左摇右晃地撒娇。“大哥,你这次从海上回来,可有给我带什么礼物?”
傅双双声音清脆地开了口。傅九城看向了傅双双,淡淡地笑了笑。“双双,海城这么大,你想要什么礼物会没有?何须从别的地方带?”
“啊?不会吧,大哥,你没带啊。”
傅双双失望的神色。“人家不依,你明天要陪我去街上买,不然我就不饶你。”
不远处,许宝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可以看出缠着傅九城的这位女子,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的亲昵,更可以看见男人脸上习以为常的笑容。“十三姨太太,那是傅家旁系二爷家的大小姐,是少帅的堂妹,她从小被寄养在傅老太太名下,少帅自小挺疼这个妹妹。”
一旁的副官低声提醒道。许宝眸子浅浅地流转,她不关心这些,她更关心傅九城到了海城,会如何处理她和傅老太太的关系的。既然傅九城把她带回了少帅府,而不是送她回桂园,就是打算将她的身份挑明了。傅双双缠着傅九城,声音娇娇柔柔。“大哥,我跟你说,你上次送我的画眉鸟,飞走了,我好难过。”
傅九城伸手拍了拍傅双双的手背,带着她朝着前厅里头走去。“双双,别急,大哥跟奶奶他们说些事,你稍安勿躁,实在喜欢什么,可以让副官给你去买。”
傅九城刚走进了前厅。这一屋子人都看了去,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夫人在两位丫鬟的搀扶下,朝着傅九城走去。“我的乖孙儿,你可回来了,想死奶奶了。”
老夫人那叫一个激动,一头银丝白发,一双精烁的眼睛那么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傅九城,这位自己最疼爱的孙子。“亦城,你可回来了,让婶娘看看,可瘦了没有?”
另一位女人上前,那是傅双双的亲娘郑莲,傅家旁系二爷的正房夫人,丈夫去世后,便到傅老太太身边服侍了。(备注:亦城是傅九城的小字,民国时期大户人家都有小字,相当小名。)郑莲上前上下打量着傅九城,手中的手绢抹着眼角的泪水。“侄儿都瘦了,这才三年未见就瘦了,婶娘看了心疼,这次回到家里,一定要好好补补。”
这时候,身旁一众婶娘姑母都上前,围着傅九城嘘寒问暖,那些个婶娘姑母都是傅家旁系的正房太太,傅家旁系总共有六个儿子已经成年娶妻了。这些人都是死了丈夫,儿子也娶妻另辟门户的,便主动跑到傅老太太面前尽孝,美名曰是孝敬长辈,尽孝道,实则是惦记着傅老太太的首饰和钱财。“亦城,婶娘今天特意吩咐厨子给你煲了鹿茸虫草汤,一定大补。”
另一位婶娘连忙也是讨好地上前。“亦城,婶娘物色了一个会捶腿的小丫头,小手可巧了,晚上让她去屋里头伺候你。”
“亦城,我这里的丫头会捶腿捶背,长得还水灵,还是让我的丫头去伺候你。”
“诶,你们少拿些轻贱坯子糊弄侄儿,我老家的外甥女儿人长得美还上过学的,伺候亦城最合适不过了。”
一群婶娘都围着傅九城,不停地献殷勤,谁都心里头跟明镜一样,这傅家最大的掌权人是傅九城,最为骁勇善战的男丁。不讨好傅九城,讨好谁?前厅门口,许宝站着,双眸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男人该不会从小就被这么众星拱月地捧着吧?在外被人敬重,在家还要这么捧着,难怪会这么自大!许宝轻轻笑哼一声,夹着几分嘲弄。副官注意到许宝不屑的神情,压低声音,再次提醒。“十三姨太太,这里是海城少帅府,您的言谈举止不能对少帅和老夫人有半分不敬,对你不利。”
许宝扭头看向了副官。“你这意思?要我和她们所有人一样,讨好傅九城?”
“嘘,您自然是不用讨好的。”
“只是,这人前毕竟闲话多,您还是得装模做样一番。”
副官趁着没人注意,连忙低声示意。许宝可是唯一一个敢给自家少帅脸色的女人,跟前厅的这些婶娘小姐们自然是不一样的。“十三姨太太要叫少帅,别再直呼其名,临阳城的人都畏惧少帅,自家人也是如此。你对少帅不敬,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这里围坐的全是傅老太太的人,这些婶娘们平日里也是看傅老太太的脸色过日子。若是十三姨太太被这些女人们盯上,往后在府中日子会很艰难的,一人一句闲话,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许宝静默了,心里头窝着一团火,要自己讨好傅九城?这个自大傲慢,动不动就软禁别人,不尊重自己的禽兽,想都别想,顶多现在不冲撞他便是了。她才不要装模做样的,跟面前的那些女人似的,见到傅九城跟见到财神爷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