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的道歉说得有点意外,让我一时半伙都反应不过来。我疑惑地“嗯”了一声,车子到了平缓路上。他笑说:“当年一路失踪,这算是你很痛苦的时刻吧,我竟然去了韩国?在你家里发生变故的时刻,我也没有帮上忙……。现在,你遇见了困难,费尽心思地请我帮忙,我竟然还是没有帮上忙,我很抱歉,也很自责,总是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我想说得好像也对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故作轻松说:“那我原谅你了。”
我们笑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等着快要到千灵寺的时候,我叹息了一身说:“其实,不怪你,子卿他、他早早就留意到我在找你帮忙的事情了。我们相约在寺庙的那天,他也在,当时,我们就在房间里,但是,你已经被莫一路给发现了,所以,我没有跟你打招呼。后来,遇见了不少事情,我也没有露面,我知道你有帮我的心,这就够了,楚公子是什么人啊?难道我徐南风找他帮忙,他会不帮吗?我们可是有了十年交情的人,虽然也许因为工作啊、家庭啊等等原因,没有经常联系,但是,只要有事情,只要我们彼此张口,对方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忙的,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友情。”
乔楚瞧了我一眼笑了一下,也没有说什么?从墓地到千灵寺路程不近,又是临时起意,加上天又下雨,我看我们是回不去。把我的愿望牌取下来之后,都已经天黑了,许愿望的人太多了,要在无数个愿望牌里找到是自己的那一个是很难的。为了防止愿望牌自己的会掉下来,故此用的是那种鱼丝线,耐用、不容易断,还很容易缠绕在树上,乔楚爬上去找了好一伙儿才找到的。他说:“上次来取的时候,还看见一路的,本来想取下来,小乐说还是你来取比较好,但是,现在找不到了,可能是他自己取走了吧。”
我接过愿望牌,十年时间当年的赤红色已经蜕变成了淡红色了,这个牌子是特质的,从前就要十块钱一个,现在估计要二三十了。外在是木制的,里面有一张卡片可以插进去的,如果要看里面的愿望就必须毁掉愿望牌,所以,如果时间未到,或者愿望没有实现,是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儿把这个东西取下来的。找了专门开启愿望牌的僧人才打开,把卡片取出来了。上面写着:我希望十年之后,我跟莫一路已经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我要跟他生一个和我一样可爱的女儿。好幼稚的愿望啊!那时候其实还不知道结婚生子具体是什么呢?女人就是这样,一爱,仿佛就要贡献自己的一生极其所有。乔楚瞧着我发愣,问道:“写的什么?”
我递给了他,朝捐功德薄的寺院走去,其实,此时已经关闭了,是因为寺庙的僧人认识我,故此,才破例给我开了门的。我在我那本功德薄上的最后一页写上:莫一路、徐婉莹、徐尚良、徐忆一。乔楚好奇地问道:“忆一?是谁?”
我平淡地说:“我女儿!”
“女儿?忆一?”
他几乎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就猜到了其中的缘故。我点了点头说:“是,当年一路走的时候,我怀孕了,后来,生了个女儿,可是,一出生就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这件事情,我的眼泪还是情不自禁地流下来了。乔楚顺势将我往怀中一抱,重重地一抱问道:“这种事情,你也一个人扛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小乐?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你也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他极其地自责,说:“我很后悔,我当初为什么要听我妈的话,为什么要去韩国那么远的地方?我妈她、她一定是知道一路出车祸的事情,一定是担心我也会遭到这样的报复,所以,把我送得远远的,那两年连过年过节也不准我回来?”
往事如烟,幸好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合上功德薄说:“我想把这个给烧了,麻烦您……。”
有僧人过来说:“两位,斋菜已经准备好了。”
寺庙里,佛经音乐如同雾气一样的弥漫着,听在耳边格外的静心,斋菜很简单,但是味道还不错。我与乔楚坐在靠墙的一张小桌上,他久久沉在我那些过往事件的悲伤里,没有道理的自责,仿佛他才是导致我那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我打破沉闷的气氛道:“你许下了什么愿望?能不能让我也看看啊?我们当年可是预计大家一起看的……。”
他有点紧张地说:“不、不、不行,这愿望没实现!”
“没实现就努力实现呗!说出来听听嘛,也许搞不好我有办法能够帮你实现呢?”
他低声说:“你倒是有这个本事,至少能帮我实现一半。”
我好奇道:“那就说啊!”
他抬头瞧着我说:“我希望十年之后,我跟一路还是好朋友,一路跟南风还相爱……。”
话音落下,那种悲伤感也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顿时饭菜也是毫无味道了。我没好气地说:“你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总是这样为他人着想,一对比,让我觉得自己很是自私。很遗憾的是,他的愿望一点也没有实现,莫一路当着他的面说恨他,我跟莫一路也彻底地断了。我用筷子用力地戳了两下碗里的饭,说:“你就不能许点跟自己有关系的,比如找个女朋友啊?找份好工作啊?”
他只是笑。本想给方子卿打个电话说一声的,但是,发现手机没电了。我想他知道我来这里,路途遥远,又下着雨,见我没回去也是该猜到我留在寺庙过夜的。我与乔楚的房间在不同的院落,这里女客比较少,毕竟是寺庙,多有不便,在这千灵山的高处有着一所小宅院是给女客住的。也只有一个人,还没有网络,着实无趣,我也睡不着,取了一把油纸伞,打算去乔楚那里找他,说说话,或在这清静地地方走一走,消散一下心中的郁闷。寺庙的屋檐上挂着浅白色的灯笼,里面是电灯泡,散发着如同月光般的色彩。雨珠落在青苔石块路上,反光发亮,落在油纸伞上,滴滴答答,很是清晰,好似万物静籁,岁月格外美好。但是,我并没有找到乔楚,路过的僧人告诉我说:“好像是在祈福池里点莲花灯……”。千灵寺的祈福池是室内的,故此下雨也不怕。那个池子天生的,不知道多少年前这里盖了寺庙,就把它天衣无缝地衔接在这个寺庙了,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了祈福池?一般老人家喜欢来这里祈福,我们年轻人是不信这个的,挂个愿望牌是对未来的美好期望,祈福的话,就有点心理安慰跟迷信了。我顺着僧人指的路找了过来,看见乔楚正在往祈福池里一盏连着一盏地放着莲花灯,莲花灯上是煤油灯芯,上面放着小小的信笺。那莲花灯在这雨夜里,美丽极了。他放完,不经意一抬头,瞧见我打着伞,站在灯光下,愣了一下,随之喊道:“南风……。”
我顺手拿起某个莲花灯上的信笺,打开看了看,上面写着:徐忆一万事平安,叔叔,乔楚!是了,我差点忘记了,他是忆一的叔叔。我走过去,他帮我收了伞,我说:“你总是想得这么周到?”
“一路知道吗?”
“知道的,我告诉他了。”
那边还有不少莲花灯跟信笺,有笔,我便也写了几个。梁黛青!陆天宇!他陪着我写,这里多半是写给已故的人的祝福。我写道“莫思凝”的时候,忍不住地问道:“陆家大少爷的骨灰是在哪里找到的?”
“爸爸的书房里有个暗格,我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书房是他呆得时间最长的地方,不知道爸爸在天之灵会不会知道一路还活着?”
应该知道吧!“那莫伯母的骨灰?”
“还在那里,所以,一路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对吧?”
他还有着如此期望?我点头说:“对吧!”
不知不觉得真个祈福池都是我们两个写的莲花灯了,好像弄得屋子都亮堂了很多,池子上方是透明的玻璃瓦。乔楚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做露天的呢?没得天水相接,不就成了死水吗?”
我解释说:“这是地泉水,就好像井水一样,终而复始,始而复终,无穷无尽,永生不灭,可能是怕天水脏了它吧!天水说是琼浆玉露,实质最为脏污不堪了……”乔楚淡淡一笑说:“是这样!古来豪门是非多!想我父亲这样的人怕是后悔做了商人吧?若真能如五柳先生一样,不为五斗米折腰该多好?便没得今日的这些是是非非了。”
次日,我们一起回到了市区,乔楚问道:“送你回陆家?”
“嗯嗯!”
“然后要去方董那里住吗?”
“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可能还需要想一想,打算先搬出陆家吧!哦,对了,一路从你这里买走的藏书,还有你送给我的嫁妆,爸爸都说要如数还给你,你可以派人来取,我都打包好放着……。”
乔楚推脱说:“送出去的东西,我怎么能够再拿回来?至于那些藏书嘛,是一路用陆家的钱从我这里买回去的,即便要拿回来,我也需要堂堂正正地买回来,陆老先生怕也是爱书之人,我不怕藏书在陆家有什么不妥的。”
我说:“这事儿我就不参与了,嫁妆太丰厚了,你送我,我不会拒绝,我也会如你一样,好好地爱惜与保存的。”
他释然一笑,回到了陆家,却是一片混乱,门口,好几个佣人拥簇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待他们散开,才发现里面还有个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