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在提及她的弟弟妹妹时，陆子芽的脸上才会露出那种久违的惶恐和难受，就像麻醉剂即将失去效用时，身体反应开始渐渐发痛一样。韩辛禾习惯性用中指扶了一下眼镜框，摇了摇头。“是吗……”陆子芽的声音变得越发低沉，刻意拿起鼠标。一不小心就把电脑里的调查来的拉斯维加斯的信息给打开了，一秒后，整个人都僵住，然后迅速把它给关了。其实她心里都明白，也都调查了，当天参加商会的总共有十余家国际企业，还有一些巨头公司，进出过那个房间的富豪子弟就有几十个。而她顶多属于小门户阶级，势力圈、人脉圈较少，动用了所有关系也根本无从查起。拉斯维加斯鱼龙混杂的事物太多，并不是她一个普通‘凤凰女’就能轻易干涉的，最近公司的债务支出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加上身体状况从六年来就一直这样……那被轻而易举地攻克的，是她认为最宝贵的一道心理防线。只是一个晚上，就彻底地销毁殆尽，可她不能因此痛苦不堪。因为她的弟弟妹妹自此音讯全无，仿佛消失在了百慕大三角，这三个月来，原本平滑的腹部也一天天隆了起来，可是习惯性流胎的风险也在一次次地高涨。韩辛禾眼睛涩涩的，差点要为眼前的女人心酸，“陆总，还是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吧。”

陆子芽还年轻，条件、资本，完全不会输给公司任何女人。就连财务部那个因为几年前丈夫出轨导致满脸烧痕、终身不能怀胎，不得不以离婚收场的女出纳员，前几天都请假回去结婚了，陆子芽还有什么了担心的？不过，话到此处，陆子芽还是如从前一样，摇了一下头。的确正如韩辛禾之前所说，被夏乾生知道实情，这种误会会困扰她一辈子，夏乾生就算比不上那个男人，但是好歹也苦苦追了她十年。她还年轻，完全可以从头来过，这世上不缺好男人，就看自己怎么选择。很多事她也是身不由己，听到郑医生说如果这次再流产，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当妈妈了这句话时，心里有多害怕。所以陆子芽并不认可韩辛禾所说的不谈孩子与家庭、自由恋爱的婚姻价值观，心底里，认为都是错误的。守了六年的清白，两个月前再次化为灰烬，这辈子她注定要为了生父成迷的孩子而活，可是，那又怎样？“唔唔唔……”一瞬间，陆子芽突然觉得喉咙异常恶心，早就顾不上什么领导的架子，绕过韩辛禾直接冲进厕所狂吐。这种强烈的反应，翻腾的肺腑之痛，在看到手上猩红的血液早已赫然醒目时，觉得头脑一阵昏沉。也就只有在韩辛禾面前，陆子芽才能久违地稍微软弱下去。“陆总……”韩辛禾满脸惊恐地看着这个憔悴落魄还要故意逞强的女人，挂着外套的手颤抖不已，“为了这件事把自己折磨成这样，陆总，你就是个傻女人。”

“谁说不是呢……”陆子芽勉强地擦拭嘴角，从那一抹猩红的边缘挤出凄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