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正在医院做康健，他慢慢踱步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手臂横在沙发的椅背上，另一只手举着电话。本来看见萧暖的来电很高兴，可是听见她寒若冰霜的声音，萧白的眉角不自觉的挑动了一下。声音却是一如往昔的温柔：“见到艾弗尔了么？头疼有没有好些？”

“嗯！”

萧暖心里忍不住腹诽，这样的声音居然是从杀人不眨眼的凌萧口中说出，演技还真是不赖。“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不开心么？”

萧暖冷冷一笑，反问了一句。呵，试问一个被不断催眠、硬生生换掉记忆的人来说，谁会开心？她以前对艾弗尔毫无防备，单纯的以为他只是个即绅士、又很幽默的医生，常常来陪她聊天，对于她的淡漠也不厌其烦，她以为他们至少不是朋友，也该算是个熟人，所以才会轻易被他催眠。然而今天，她既然想要弄清楚事实真相，早已有了警惕，马上要入艾弗尔为她编织的梦境时，她已惊醒过来。原来她的萧暖是被人杜撰出来的。那么坎坷、又不失被人疼爱的人生，竟是骗局。呵，凌萧，你还真是良苦用心啊！怎么，变成了萧白就能洗白过去的一切么？萧白很少见到她反白抢问别人，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艾弗尔跟你说了什么么？”

“你觉得他该跟我说些什么？”

还是反问抢白！萧白彻底的冷静下来，他收回横在沙发背上的手臂，去茶几的下面找烟，静默了大约一分钟，直到对面传来萧暖爽朗的笑声。“萧白，你怎么那么好骗呢？哼，谁叫你昨天不接我电话，给你点教训，看你还敢不敢？”

萧暖不敢做的太过，如果凌萧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萧暖的秘密，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萧白依旧没有说话，好像是在辨别她话语里的真伪度一样，半响后，开口，说：“我在飞机上，手机没有信号。”

萧暖“哦”了一声，又问：“你不是说来接我的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先回了帝都？”

她还是怀疑夏寒追的那辆越野车内坐着的就是他跟谷子。“突然有点事，你那怎么样？也快回来了吧？”

“嗯，我会提前回去，帮轻若接的一那部新戏出了点问题，我要回去解决一下。轻若的拍摄还需要几天，而且她还有个希望小学的剪彩，估计会晚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回来。”

萧白终于弯起了嘴角，萧暖很少跟她讲工作的事，平时俩人在一起时，话也不太多，今天看见她像个同龄的小女生一样叽叽喳喳，心里很舒服。至少，她愿意与他分享她的事情了。只是还没高兴几分钟，萧暖又泼了他一头凉水。“萧白，我最近总是做梦，梦的又很真实，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梦境，什么时候是现实了！”

她的那些梦境，无疑就是有关夏微凉的回忆，萧白一直都知道，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催眠加上药物导致的失忆并不是万全之策，之前的记忆会时不时的冒出也是艾弗尔一早就说过的。“这次又梦见了什么呢？”

萧白虽是含笑轻松的问，但是心里却是烦躁的。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唯独怕她厌恶他。萧暖笑了笑，无视他的云淡风轻，继续说：“我梦见了我有个哥哥，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我敢肯定，那人不是你。梦里......”萧白打断她的话：“你怎么那么肯定不是我？你的哥哥，不就只有我！”

“直觉！”

“直觉？那么没有信服度的话你也信啊？”

萧白故意把话题往远处扯，想要顺理成章，不显得那么刻意的绕过她的梦。哪知萧暖不上当，依旧絮叨着：“你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啊。我梦见有人把我绑了去，说我哥哥杀了他的亲人，要我以命抵命，我说抵就抵呗，可那人不知道为什么不杀我了，后来非让我嫁给他......”萧白拧起了眉头，脸上风云色变。“萧白，你在听么？”

萧暖见他半天没声音，确认了一遍。“嗯，他想娶你，或许是真心爱你。”

萧暖讽刺一笑，“他不爱我。”

说的那么坚定。见萧白不回应又继续说：“我还没讲完，后来那个变态威胁我，虽然没有禁止我与外界联系，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联系了，他肯定会把知道我秘密的人全部杀光。我亲眼看见他在我面前杀人，鲜红的血像是喷泉一样喷涌出来。我当时就吓醒了，出了一身的汗。”

萧白声音温柔，却是毫无温度，安慰她说：“只是个梦，别瞎想，艾弗尔给你开药了吧？记得吃。”

“嗯，我会按时吃。”

顿了顿，又问：“萧白，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凶残的人么？杀人不眨眼，活生生的人，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人一枪打破了头，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

萧白将只吸了两口的烟摁灭，静默了好久才问：“暖暖，在你心中，什么样的人算是好人？”

“好人？呵呵，萧白，我是成年人，早已不再用小女生常挂在嘴边的好与坏去评价一个人了。”

“那你用什么评价一个人？”

萧暖想了想，说：“我会站在道义与法律的高度上去评判一个人。”

萧白苦涩一笑，他渐渐收紧漂亮的手指，紧握成拳，胸口倏地一疼，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了一样。萧暖得不到他的回答，凉幽幽的笑了笑，目的达到，心情却也没显得多好。凌萧是坏人么？他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他手上究竟沾了多少人的血怕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为了吓唬她，他确实在她面前杀过人，那么平静的，随手一抬，伴随着一声枪响，那么一个鲜活的人便应声倒下。那一阵子，她天天都会做噩梦，噩梦里全都是血，铺天盖地的血......临挂断电话前，萧白还是开了口。他问：“暖暖，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他坏事做尽，却唯独对你用尽柔情，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想换来你的爱，你会接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