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撑着油纸伞站在他身后,油纸伞为他挡去了纷纷落下的花瓣。 沈君知抬起右手,伸开修长的手指,露出掌心里躺着的银耳坠。 那是袅袅的耳坠。 她之前为了应付绑匪,将这个耳坠给扔了,之后被沈君知给捡到了,他便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沈君知垂眸看着掌心里的银耳坠,目光像是穿透了耳坠,看到了另一个人。 小厮忍不住开口问道。 “公子,咱们还要在这儿等多久啊?”
沈君知:“等到袅袅出来。”
他留下了那么多的信息,袅袅肯定知道他刚来过,应该会追出来找他的。 小时候他经常用这招逗她,每次她都会颠颠地追上他。 小厮不理解:“就算您见到她又能怎样呢?她都已经嫁人了。”
沈君知收拢手指,一点点握紧银耳坠。 “等她追出来,我就把一切都告诉她。”
小厮登时就变了脸色:“公子万万不可啊!”
沈君知没有理会小厮的劝阻。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按照别人的规划往前走,从未为自己拿过一次主意。 今天他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 长明灯前,余袅袅渐渐冷静下来了。 她承认自己确实是有点冲动了。 沈君知身上的确藏着很多秘密,但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有事没事就爱追在君知哥哥的身后跑。 余袅袅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盘盘端出来,放到香案上。 萧倦拿起六根线香,点燃后,分了三根给袅袅。 两人跪在蒲团上,朝着牌位磕头。 …… 往日来桃花树下祈福的人很多,今日因为是清明节,大家都去祭祖了,前来求姻缘的人屈指可数,桃花树下冷冷清清。 除了沈君知和小厮以外,就只有一个负责打扫的和尚。 等到和尚将地上的花瓣全都扫干净了,沈君知仍旧没有等到他心里的那个人。 小厮从最初的不安逐渐变成了同情。 他小声地劝道。 “公子,算了吧。”
和尚将最后一撮箕花瓣倒入箩筐中。 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水珠,冲沈君知说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公子,算了吧。”
沈君知仰头看了看上方的桃树。 枝头除了桃花之外,还挂着许多红色绸布。 那些绸布都是前来祈福之人挂上去的,据说这样就能让月老听到他们的祈求,实现他们的愿望。 沈君知问道:“这姻缘树真的灵验吗?”
和尚缓缓说道:“红尘俗世,爱恨情仇,就连佛祖都说不清楚,又岂是一棵树就能决定得了的?聚散离合,说到底还是得看缘分。”
沈君知想起自己和袅袅相识以来的经过,总结下来只有四个字—— 有缘无分。 和尚背起双满桃花瓣的箩筐,拿着扫帚和撮箕,慢悠悠地走原因了。 沈君知将银耳坠收入袖中。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仿佛将满心的贪恋和期待全都封存了起来。 “她不会来了,我们走吧。”
…… 余袅袅对着母亲和继父的牌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我现在有正式工作了呢,每个月都有工资,还有带薪休假,还包吃包住呢!”
“我在正法司里认识了很多人,有高高胖胖的厨子潘大福,外冷内热的小洛同学,喜欢嘻嘻哈哈但关键时刻非常可靠的孟西洲和燕南关,他们都对我特别好。”
“还有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当归恢复记忆了!她已经想起自己是谁了,原来她的真实名字叫唐归兮,是大将军的女儿呢。”
“虽然现在当归不在我身边,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孤单,因为我还有郡王殿下啊!他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每天早上我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以后我们还会白头偕老,老了之后做一对快乐的老太太老爷子。”
“爹,娘,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余袅袅不由自主地放缓语气,脸上笑得格外灿烂。 萧倦经常看到她笑。 以前他觉得她应该是在一个充满快乐和幸福的环境中长大的,就像个小太阳,永远都是那么温暖耀眼。 如她那样的人,应该永远都接触不到黑暗的一面。 可事实上,她曾亲眼看着至亲惨死。 若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幸福也就算了,如她这般拥有了幸福再被残忍毁灭,才是最为痛苦和绝望的。 但她从不将这些负面情绪表现出来。 她所展现出来的,永远都是快乐而又积极的一面。 余袅袅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这是我自己酿造的桃花酿,以前每年春天娘亲都会用桃花酿酒,如今娘亲不在了,只能我自己来了,我的手艺可能不如娘亲好,但你们可不准嫌我哦。”
萧倦拿起酒杯,缓缓地将酒水倒在地上。 甘甜的酒香缓缓扩散开来。 连续倒了三次方才停下。 余袅袅放下酒壶:“好啦,好酒也不能贪杯,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们改天再来看你们。”
萧倦照例捐了一笔丰厚的香油钱,然后牵着袅袅往外走。 当他们经过姻缘树附近的时候,树下早已空空如也。 两人并未多看那棵树一眼,下山后便乘坐马车回家去了。 他们是午时到的家,正好赶上午饭。 吃饱喝足后,萧倦去了正法司,他还得接着去查月妃的案子。 余袅袅则留在了郡王府里。 她打算尽快把《凤鸣国记》画完。 她真是万分期待韦寥在看到小哑巴被人虐心虐肾虐得体无完肤时的反应,一定超有趣哈哈哈! 人一旦有了动力,干起活来就格外有劲儿。 就在她奋笔疾画的时候,余康泰忽然找上门来了。 余袅袅不得不放下画笔,前往花厅接待余康泰。 “父亲怎么来了?”
余康泰张嘴便问:“昨日我让晟儿通知你祭祖的时候,你今日为什么不回去?”
余袅袅如实回答:“我得去祭拜娘亲和继父。”
余康泰怒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姓什么?你姓余,你是余家的人!清明节你放着正经的余家先祖不祭祭奠,竟然跑去祭奠外姓人!你这是胳膊肘朝外拐啊!”
余袅袅:“胳膊肘本来就是朝外拐的,要是朝内拐的话,岂不就畸形了?”
余康泰气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