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中间,一大盆白色的酸菜鱼泛着诱人的光泽。两只酒杯在这盆鱼的上方相碰,几滴酒从杯子里洒了出来,掉进了汤里。 方自归和凌进说:“干!”
含香对游梓晖说:“这盆鱼,一颗辣椒都没放。”
游梓晖吃了一口鱼,笑道:“好吃!就是菜太多了,吃不下了。”
一杯又一杯,方自归和凌进喝着酒聊着过去的事情,方自归渐渐喝得满脸通红,而凌进这方面有天赋,看上去依然面不更色。 “当初,你是怎么跟嫂子认识的?”
方自归问。 “公共汽车上,一见钟情。”
凌进道。 “什么?你……就在公交车上,主动跟嫂子搭讪?”
“没有。我在汽车上一眼就看对了眼,然后到了我那站我没有下车,我一直等到含香下车,我才跟着下车,一直跟到了她家。”
方自归有些惊讶,“啊?你娃……可以啊!”
凌进得意地笑,“那一趟跟踪含香,跑得多远,我一直跟踪到了清泉镇。后来才知道,含香是清泉镇镇长的二丫头。”
方自归点头,“服了!我在淄中五年,从来没去过清泉镇,只知道清泉镇的豆腐有名。”
含香笑道:“哪年你春节回来,来我们清泉镇耍,我请你吃豆腐。”
方自归虽然酒喝了不少,还是马上想到,兄弟老婆的豆腐是绝对不能吃的,于是岔开话题笑道:“嫂子,凌进当初是怎么追你的?”
含香笑道:“死缠烂打嘛。那时候凌进不胖,个子嘛也高,又会唱歌又会跳舞的,就被他骗了嘛。”
方自归笑道:“哈哈,其实我们一起玩的兄弟里面,凌进的霹雳舞跳得不是最好,是小虎跳得最好。但凌进是兄弟伙里面最能干的,我那个时候就看得出来。”
含香道:“怎么看得出来?”
方自归道:“那时候凌进就会修自行车啊!所以你说凌进炒菜炒得好,我一点儿都不怀疑。”
凌进道:“自归,我听你妈说,你现在还一个人单着?”
“嗯。”
凌进又说:“听你妈说,你是跟一个上海妹子耍朋友,也耍了很多年,但是后来分手了?”
方自归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沉默片刻道:“我永远都不想再提这件事。”
虽然因为酒精的作用,粉红的颜色罩在方自归脸上,善于察言观色的含香还是立即感觉到了方自归情绪的变化,于是转移话题道:“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到家里坐坐,我给你们泡一壶好茶,解解酒。”
凌进也反应过来了,“要的。我们两兄弟喝茶聊天,喝完茶,我带你们去夜总会。”
这时游梓晖说话了:“凌进,喝茶就不喝了吧,我晚上不习惯喝茶。”
像游梓晖这种人,你叫他喝茶,他兴趣不大,他还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最有意思。他要刷存在感,还是觉得在女人身上最能刷出存在感。 游梓晖以为,浪迹天涯,就是发浪的痕迹遍天涯。因为一些大项目的投标,游梓晖来中国后,浪迹天涯的机会很多。机库门除了用于机场,也用于飞机制造厂,所以在新世纪我国加大航空业投资的大背景下,中国有新机场建设的许多地方,另外有飞机制造厂的那几个地方,都留下了游梓晖浪的迹。好在他一圈浪下来,最近还真在沈阳中了一个标,把当时最新型战斗机组装车间的门吃进来了,这个浪子总算没有浪费公司为他付的差旅费。可在全中国浪了大半年,游梓晖在上海结识的另一个台湾色情狂告诉他,没去过东莞,你根本不好意思说你曾经浪过,瞬间激发了游梓晖的进取心。 游梓晖在中国地图上一查,发现离东莞最近的机场就是广州机场,非常惊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自己不正为广州机场世界最宽机库门项目忙活呢吗?所以来广州出差前,游梓晖早就策划好了要去东莞浪迹天涯。此时夜幕已经降临,虽然对夜生活来说时间尚早,可游梓晖听方自归和凌进的怀旧故事听了很久,出去浪的心已经按捺不住了。 方自归理解,对游梓晖这种没有其他理想的浪子来说,身在东莞的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于是对凌进道:“那今晚就不喝茶了吧。”
“行,那我带你们去夜总会。”
凌进叫了个小弟帮忙开车,就带两位浪子去夜总会。路上凌进说,要去的这家夜总会有几百个小姐,说得游梓晖跃跃欲试。 到了夜总会,凌进跟着引导小姐大摇大摆进了个包厢,就叫妈咪来说话。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旗袍,梳着大波浪的半老徐娘就来了。 “点人。”
凌进道。 “大哥,对不起啊,没有了。”
妈咪笑道。 凌进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身体前倾,“什么?这么早就没人了,你们搞什么啊?”
妈咪赔笑道,“都被点光啦。”
坐在凌进身旁的游梓晖非常惊讶,“啊?这个……还有包场啊?”
妈咪道:“不是,大哥,今天是周五啊!”
凌进拍了一下脑袋,“日子过糊涂了。今天是星期五。”
游梓晖有些不甘心,“真的一个小妹都不剩了吗?”
妈咪道:“剩了几个,恐怕大哥们看不上啊。大哥要是不介意,我叫那几个上来。”
然后,妈咪仅剩的那点儿存货全上了,不出凌进所料,果然是惨不忍睹。 “换场子!”
凌进站了起来。 三个人重新上了车,方自归问凌进,“星期五有什么特别吗?怎么小姐这么紧张?”
凌进便道出缘由。原来每到周五,大批香港人就来东莞猎艳。他们通常下午三四点到,五点之前进场点人,点完了带小姐出去吃东西,吃完东西回来喝酒唱歌,然后在东莞住一晚。方自归来东莞这天,香港人照例周五大扫货,加上在东莞本地上班的大批台湾人和慕名而来的外地人在周末也要释放,需求叠加,就出现了这个行业的晚高峰。晚上七点以后,各大夜总会的小姐就被抢光了。凌进事先不知道方自归、游梓晖来东莞的首要目的,是找小姐而不是找他,又没太注意日子,就出现了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窘况。看来不仅仅在交通运输业,在风俗服务业,错峰出行也是值得提倡的。 “有些香港佬一次点两个。”
凌进坐在车里继续解释,“吃完饭唱歌喝酒,玩到九点十点和两个小姐中差一点的那个回房,做完了让她先走,更中意的那个留着,跟她在夜总会里继续玩,唱完歌以后包夜。这么一搞,好的不就更缺了吗?”
方自归意识到,周五到东莞的香港人,也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 游梓晖心想,东莞不愧是地球上性生活最频繁的城市。然而他本来对此行无比期待,于是紧张地问:“我们只在东莞住两晚,那明天也会这么紧张吗?”
凌进笑道:“明天周六,没这么紧张。周五晚上香港佬被榨干啦,他们周六白天就回去了。”
游梓晖略略放心,看来明天的质量是可以得到保证的。可是来一次东莞不容易,游梓晖也想只争朝夕,于是问凌进道:“那今天怎么办?”
凌进搔了搔他的光脑袋,“我有个建议,其实也蛮好耍的,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一听说有好耍的PLAN B,游梓晖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立即亮了,“怎么玩?”
“东莞有一条街,街上有很多小旅馆、大排档、洗头房——” “洗头房啊,”游梓晖的眼神暗淡了下来,“这个上海也有,就没什么特色吧。”
“不是叫你们去洗头房。”
凌进道,“是这样玩:你们在那条街上找个旅馆开个房间,然后到街上走走。那条街到了晚上,有很多厂妹在街上逛,有些厂妹是白天上班,晚上出来做兼职的。你看到中意的厂妹,跟她打个招呼,她不拒绝就可以谈价钱,一般一百块一次,她就跟你上楼。房间里弄完了以后,下来到大排档吃东西,养精蓄锐,差不多了再到街上走走,看到中意的,再谈一下带上楼。只要你有本事,你可以一直玩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