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直到惠妃的胳膊发酸了,她想像中乳燕归巢的场面没有出现,三公主紧紧依偎在太后身边,纹丝不动。 “不是说她没有病吗?明明还是个傻子,连亲娘都不认识,还有比她更傻的吗?”
惠妃俏脸胀得通红,让她在老虔婆面前丢脸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哗啦一声,太后把身边小几上的杯盏全都拂落在地,碎瓷飞溅,有几片落到惠妃面前,她怔了怔,一时竟然没有弄明白太后为何会摔东西。 钟嬷嬷脸色剧变,扑上去把惠妃按跪在地上:“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娘娘是心疼公主一时口不择言,公主是娘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娘做梦都盼着公主无病无灾。”
“来人,送惠妃回宫,哀家不想看到她!”
太后别过脸去,她真的是不想多看那泼妇一眼,“三公主刚回宫,就留在哀家身边吧。”
“不,她是我女儿,她……”惠妃的话还没有说完,钟嬷嬷就捂住了她的嘴,和过来的宫人一起,连拉带拽,带着惠妃出了慈宁宫。 宫殿中重又恢复平静,大皇子这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虽说是将门出虎女,可是巩家出的这位姑奶奶也太虎了吧。 “皇祖母……”大皇子试探地叫了一声。 “唉,大哥儿,你也看到了吧,俗话说不聋不瞎不做家婆,皇祖母年纪大了,这些事不想看也不想管,哥儿,你是个可怜的,亲娘走得早,佳卉也和你差不多,你也看到了,刚刚……那是亲娘能说出的话吗?外人都说皇家无亲情,可是打碎骨头连着筋,佳卉毕竟是你妹妹,哀家今天能把佳卉留在身边,可是以后呢?唉,你是个好孩子,哀家不指望你如何,只希望你能一直都记着,佳卉是你妹妹,她和你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
太后的声音苍老干涩,透着浓浓的悲伤。 “惠妃几岁了?”
太后淡淡地问道。 一旁的宫人低声说道:“惠妃娘娘芳龄二十二了。”
太后嘴角动了动,似是想笑,又似是懒得笑了。 她在宫里住了四十多年了,像惠妃这样的,能活过二十五的,几乎没有,除非能在这一两年里生位皇子,否则……前车之鉴太多太多,偏偏总有人以为,自己会是那个特殊的。 皇帝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而娘家……宫里的嫔妃若是没有生下皇子,又没有皇帝宠爱,也就没有娘家了。 娘家不是只有她一个,而是有一个家族,哪个娘家会笨到为一个无子无宠的女儿,赔上整个家族呢。 偏偏总有人这么自信,以为青春美貌就是一切,以为她在娘家时得宠,进了宫也会是万千宠爱于一身,这种人,若是趁着年轻貌美时就死了,也是件好事,或许还能得到皇帝的几声哀叹,连带着还能对她的娘家照拂一二。 “皇祖母……”稚气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小猫,拉回了太后飘远的思绪。 “别怕,有皇祖母在呢,佳卉是有大机缘的,没有病,更不傻。”
太后轻拍着三公主的后背,柔声说道。 大皇子走过来,跪在太后身边,却伸手握住三公主的小手:“皇祖母,孙儿记住了,无论何时,孙儿有十分能力,便会护佳卉十分,有一分能力,也会护佳卉一分。”
太后的这番话,大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惠妃在太后面前也敢撒泼,若说她没和皇后闹过,大皇子绝对不相信。至少德妃说起惠妃时,都是咬牙切齿的。 现在太后还在,三公主还能有太后护着,可若是太后不在了……前朝时鞑子入侵,朝廷无力抵抗,皇太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把先帝留下的七八位未嫁公主全部送给了鞑子,是送,而不是嫁!那些公主被一级级赏赐下去,惨不忍睹。 大皇子想起了昭阳长公主,今天昭阳长公主特意让自己送佳卉回来,是不是也存了和太后一样的心思? 最有可能被册立太子的,就是他和三皇子,无论是太后还是昭阳长公主,对立储之事从未插手,那么现在,她们把三公主托付给自己,是不是…… 大皇子立刻自责起来,他想得太多了,有些事是不应该多想的。 …… 次日,金玉坊来了七八个婆子,她们带来的有现成的头面首饰,也有绘着图样的册子。 “殿下和大小姐慢慢挑,这些都是今年最时兴的样子。”
昭阳长公主闲闲地翻着册子,问道:“隆安郡王府的宴会,都有哪几家到你们铺子里订了首饰?”
“回殿下的话,殿下派人给咱们打招呼之前,一家也没有,可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多了五家,分别是镇国将军府、宗室营的刘太夫人府里,辅国将军府,还有建明伯府长房、永国公府二房。”
金玉坊的婆子们平素里常在世家勋贵之家走动,昭阳长公主给个线头,她们就能扯出千丝万缕。 华静瑶在一旁听得头疼,打招呼之前一家没有,从昨天下午就多了五家,这句话她翻来覆去品了五遍,终于明白了,这就是说隆安郡王府的宴会,原本都在观望,得知昭阳长公主要从金玉坊订制宴会那日用的首饰头面了,这些人家便也跟上,打不打首饰只是小事,去不去宴会才是正事。 华静瑶抚额,这些弯弯绕,快要赶上破案了。 她对隆安郡王没有兴趣,虽说以前同住一条胡同,可那时她还小,已经想不起来是否见过这位郡王了,不过,昭阳长公主要带她去隆安郡王府的宴会,她倒是挺想去的。 她想去见一个人。 郑婉,前世那位郑贵妃,隆安郡王赵孟瑜的表妹。 前世,赵谦对郑婉宠爱有加,郑婉生下皇长子后仅一日,皇长子就死了,郑婉一口咬定是华皇后害死了皇长子,再加上紫苏那贱人的口供,以及在朝华宫里搜出的种种证物,华皇后百口莫辩! 华静瑶扬扬眉毛,一名婆子眼尖,连忙捧上一只黑漆托盘,正红的绒布上珠光宝器。 华静瑶拨拉了几下,问那婆子:“有一丈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