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六月下旬的到来，武科举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在杨轩的央求下，六月初姨妈周夫人还是让周彦国城西马场的一匹马给杨轩练习骑术，马是一家马车行在城西的马场里养着的。每天杨轩一大早就和江叔赶去马场练骑术，城西的官道来往车辆也经城东和城南的明显要少，很适合练骑术。中午时间就在马场外的食铺买点馒头填肚子，顺便在食铺歇一歇。马跑了一个时辰就得休息一个时辰，特别六月这三伏天，人马都特别容易疲劳。武科举要考的是步射和骑射，放在六月考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武科举子能适应他日战场最残酷的天气，有背日步射、背日骑射和迎日步射共三项考试。据说这样才能考验武举人的真实场景的射术。至于为什么没有迎日骑射，据说是经常出现完全脱靶的结果，后来就取消了迎日骑射这一项考试。在背日条件下，杨轩练习中的步射已经达到十射十中靶心的地步，而骑马的情况下，也达到十射有七、八上靶的状态，但中靶心的几率就很不稳定，基本才十中二、三。在迎日的条件下，杨轩步射差了许多，以江叔的话来说，就是杨轩还没掌握射术的感觉，只能完全靠眼睛来瞄准。这条件下，杨轩只能稳定在只有十射八、九的样子，而中靶心的下降为十中三、四的样子，基本不过半，远不如背日步射的成绩。考试前三天，得知杨轩的自我测试成绩后，在吃晚饭时，周彦国对杨轩说道：“轩侄儿要不放弃这次科举？改三年后练得更好再去考？”

其实周彦国也不是真担心杨轩考不到，因为他已经打听过了，背日骑射正常的人基本也是十箭中七、八的样子。所以周彦国真的担心杨轩考过这次射术和骑术考试。但杨轩觉得可以一试，回道：“姨父，我也只想借此次机会看看自己和其他武举子的差距。要真的考不上，不还有明年春的太学入学试可以考太学吗？”

其实，杨轩还有另一个原因让他坚持要参加武科举试，那就是跟柳映红约好了，她会在武科举试那天到场看他，给他助威。从端午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杨轩一边觉得练习的时间太短，一边又觉得等待与柳映经见面的时间太长。两种矛盾的煎熬聚在一起。端午那天近距离看到的柳映红的粉脖和脸颊的情景，每天都在杨轩脑海里重现。虽然每次重现时杨轩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平缓，但思念却是有增无减。还没开始租马练骑马前，杨轩每天都要去州学上学，以准备明年开春后的太学入学试。这就是周彦国所说的，要做好两手准备。即使失之武举，也可以得之太学。在放学回周府的路上，总会邂逅到一些对他示好的女子，但他觉得她们都是庸脂俗粉。终于，武科举这天来临了。临近巳时，城西的大宋禁军营地西校场，彩旗飘飘，东大门一打开，二百多名武举考生徐徐进场。还在大营门外的杨轩，焦急的等着柳映红的出现。直到应试的童生全部进场后，守门的士兵问：“你还要不要进场？再不进就关门了。”

一旁的江叔也着急地跟杨轩说道：“可能柳娘子有急事晚来了，你还是先进去吧。柳娘子来了也一样要在校场的栅栏外看你们比试的。”

杨轩叹了一声“唉”，还是走了进禁军校场，随着“啪”的一声，守门的士兵把校场的木栅门关上，并扣上大锁。校场外南侧的栅栏边有几十个男女扒着栅栏的空隙往里面看，江叔也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往里面瞧着。六月末的上午，太阳非常的毒辣，照在人脸上隐隐发痛。在栅栏外观望的人不时举袖擦汗，更不要说在里面排队等候考试的武举考生。武科举考试先进行的是背日步射，箭靶是在靠近校场西门一侧，由南至北一排共20个靶，每隔三步一个。而每五个都有五个颜色的小旗分别插在靶顶上，分别是红、黑、白、蓝、黄。考生也分成5个小组，每组分给的箭上箭羽涂了对应箭靶的红、黑、白、蓝、黄五个颜色。江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继续往里瞧。因为视线好的位置都被其他人先占了，江叔所处的位置离靶有些远，看得不太真切。还好杨轩的个子高，虽然看不清考生的模样，但从身高和衣服颜色，江叔的目光还是很快锁定了杨轩。杨轩虽然比较晚进去，但却是排到了自己所在红箭小组的前几名。至于射没射中靶心是看不到，只看到杨轩的步射全部上靶。射完10支箭后，查靶的小兵报出了全中靶心的优异成绩。江叔听到报靶后，心里真是又喜又愁。步射是二十人一批，约莫半个时辰，五组考生都结束了背日步射考试。这轮背日步射考试，二百多个考生表现的都不错，偶尔才出现落靶的情况。第二项就是背日骑射。骑射的马共有100匹，每批考生同样为20名，马脖子套着写有编号的布套，骑射是从校场东南角马棚开始，考生在上马后开始骑行，驱马沿着南面的栅栏内侧从东往西小跑到划好的位置，再从南到北策马奔驰，在20个鼓点内要完成5箭的射出，超时射出的箭当作失靶。然后小跑回东南角重复一次，射出5箭。另外，失靶一箭，就要从射中数中减去一箭，迫使考生必须在20个鼓点时间里射完5箭。所以，多年前考生就养成了，先用18个鼓点完成前三箭，然后在2个鼓点间完成射出2箭。当然，骑射了得的考生不必这样的操作，背日骑射还是比较容易拿下。其实大部分考生都知道，要保证射中的数目兼射完5箭则可，相当于放弃后两箭的命中。前50名考生，已经分到所要骑的马匹，纷纷在给马喂草料或抚弄马脖上的鬃毛，以增加人马感情。杨轩分到一匹明显强壮的高头大白马，和杨轩高大的身材相映得彰。刚刚轮到杨轩领马时，分马那军官也感叹到：“这匹马还真和公子相配啊。”

其他大部分考生看见，脸上显露着羡慕的表情。但其中有经验者，却不以为然。这骑射考试，温驯的马才是最好的，而不是烈马，不是杨轩领到的那种不时踏蹄欲奔的烈马。前面十几人完成了骑射，情况跟杨轩租马自测差不多，十有七、八上靶，中靶心则是十有二、三。轮到杨轩了，这高头大白马一策马缰，就箭一样奔了起来，杨轩明显没预料到这情况，还以为和前面十几个考生的马匹那样，能从容拔箭揽弓。杨轩在马背上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来，赶紧双手一抱马脖子，一夹双腿稳住身子，然后立起身子拔出弓箭，搭上弓统一拉，瞄了一眼靶，那鼓点好像比刚才听到的要快许多，心跳之快在之前骑驴和骑马测试时从没有过的，赶紧先放一箭，好通过第一箭的准度调整瞄准感觉的。可是，箭明显落靶，从靶的右上方飞越过去。那红色的箭羽让脱靶的距离看起来非常夸张。就在杨轩差点从马上摔下的狼狈状时，监考官那头的篷子下，三名监官差点笑出声来。而南侧栅栏外的江叔看到这一幕，真的又从脸颊上抹了一把汗。杨轩动作非常顺畅的拔出第二支箭揽弓瞄靶，以刚才的瞄准矫正一点，然后放弦。箭又明显落空脱靶，从靶的左方飞去。杨轩心里暗骂一声：草！再次拔箭揽弦瞄准，再稍微矫正，放弦，又再落空。杨轩汗如雨下，心里那个急啊，连靶都没射中，何况靶心。杨轩抿紧嘴咬牙再次揽弓，这次没那么快放弦，稍微延长了一点时间瞄准，正准备放弦，鼓点停止了。杨轩象战败了一样，垂下了弓箭，马已经快冲到校场北侧的栅栏。一个士兵作势拦了一下杨轩的坐骑，那马才缓了下来。那士兵喝道：“喂，公子哥，还有一轮五箭啊。”

杨轩这才从失落中惊醒过来，策马小跑到东南角，正准备第二轮五箭骑射考试。这时耳边传来一个考生的声音：“你这马太快了，你千万别让它跑起来。宁愿慢点。”

又有一个考生的声音：“是啊，你骑慢点，不然还没射完就冲过射靶的范围了。”

杨轩心乱如麻，稍微调整一下情绪，一手扯缰，一手搭在上面，行了个礼：“多谢提醒。”

然后，扯着缰绳，注意着不让马奔起来。在小跑进射靶范围时，杨轩没再夹马肚子了，而是拔箭揽弓，瞄准，射出一箭，中靶，然后随着马的小踏步小跑，射出第二、第三、第四箭、第五箭，完毕，查靶的小兵拉长声音报靶：“五射中三，零中靶心。”

在骑到东南角时，杨轩整个人浑身湿透了，像虚脱了一样。下了马后，坐在阴凉处低着头一声不吭，好一会后才抬起头往向靶的方向看去。这时，一个禁军小兵走了过来，对着坐在树阴下的已经考过骑射的考生喊道：“你们可以走了，下午未时再来考迎日步射。”

杨轩站了起来，跟着其他十几个考生从东门走了出去。“轩郎！”

杨轩耳边响起江叔的声音，这时杨轩才想起还有江叔在等他，就这么一想，杨轩想起柳映红了。他抬起头朝江叔声音方面走去，眼睛在瞄着江叔的身后看，因为柳映红要来看他考试的话，也应该是站在江叔刚才所在的南栅栏外看向校场内的。但江叔的身后并没有柳映红出现。杨轩直接越过江叔继续往南栅栏走去，走了一段，发现南栅栏外观看的那几十人中，根本没柳映红那有钱人家娘子的穿着。杨轩转头问跟着他的江叔道：“江叔，你有见到一位带着丫环的漂亮的娘子吗？”

江叔知道杨轩问的就是柳映红，摇了摇头道：“没有，真没有，反正这边我看是没有你说的十几岁样子漂亮的娘子。”

“会不会她没在这南侧的栅栏，在西侧射靶后那边，或者是北侧栅栏外？”

江叔心里知道柳娘子大概率不会出现了，但又不想让骑射考试考砸了的杨轩再加失望，所以没有明说。杨轩一听江叔的话，觉得言之有理，然后就继续沿着栅栏往西走，走到栅栏尽头，再往北，沿着西栅栏往北，西栅栏这边一眼望去，并没有一个人在，杨轩加快脚步，走过了西栅栏，走到西栅栏的尽头，然后往东一看，北栅栏这边也有几十人扒在栅栏往校场里看。一眼看去，都是些穿着普通的百姓，偶有女子也不是柳映红那三次所见的华丽衣裳。杨轩边从围观的人身后走过，边喊：“柳娘子，柳娘子。”

江叔也跟在杨轩后面喊：“柳娘子，柳娘子。”

很快地，就从这几十人身后走了过去，还是没有柳映红的身影。杨轩汗如雨下，眼睛在滴溜溜的转着，心想：今天怎么一切都这么不顺。江叔看着失魂落魄的杨轩，不忍叫醒他，先等他自己冷静下来。杨轩想了一会，转头跟江叔说道：“可能柳娘子真的有什么事来不了。”

心锁得自己解开，江叔见杨轩的想法转了回来，便顺水推舟道：“是啊，你看这三伏天，家里父母一看，不让自己孩子出来也正常，要中暑了怎么办，对吧，富贵人家的娘子，身子娇贵，经不得这暴晒。”

杨轩一听，心情顿时好多了，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了？”

“端午时还没这么热，没想到武科考正是大暑后。”

“江叔走吧，我们回周府，我要洗个澡，现在几乎全身湿透了。”

两人勿勿地赶回周府，杨轩急急洗了个冷水澡。这么个三伏天，有洗澡条件实在是太舒服了。吃午饭时，杨轩感觉非常疲劳，跟周夫人道：“二姨，上午骑射太紧张了，我差点就摔下马了。”

周夫人眉头一皱，然后又舒展开来，说道：“你这不好好的嘛，早说你不要去考什么武科举了。”

杨轩道：“现在感觉好累，可能是太紧张缘故，特别容易疲劳。我还是太没经验了，那马一看就是好马，自然是不容易驾驭，我却根本不知道这道理。”

扒了几饭后，杨轩又道：“要能有一匹那样的好马，就好了。”

眼神里放着一种渴望的光芒。至于柳娘子没有赶去看武科举考试，江叔已经告知周夫人了。所以周夫人也尽量不往那方面提，尽量少提武科举考试。饭后，杨轩就上了床午睡。为免沉睡起不来，杨轩叮嘱江叔要看他在午时二刻没醒来就叫醒他。果真太疲劳了，杨轩上床后一合眼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