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风没想到苏武动作如此之快，急忙使上全身吃奶的劲力去夺苏武的弯刀。虽然刀刃没有割破喉管，还是流出了不少鲜血。苏武在魏文风的搀扶下坐倒在地。单于见此情形，面色冰冷，颇为不悦：“苏大使宁愿自杀也不愿归顺我族？”

苏武说话不便，单用举起紧捏拳心的动作表达了心迹。魏文风本想埋怨苏武，为什么不能假装投降，先逃出生机再说；不过想深一层，如果他真这样做的话，那在他面前的苏武，也就不是那个流芳千古的苏武了。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气节，则写就命运。卫律已经派人拿来了苏武的节杖，一把扔在苏武身上：“给，苏大使就抱着这根破杖子，慢慢等死吧。”

苏武紧紧将节杖揽在怀中，即使节杖顶端的一节牦牛尾巴，已经被烧焦了一段，他仍然对其视如至宝。卫律见单于面色有所变化，翻脸快得堪比翻书：“单于陛下，苏武此人，冥顽不灵，虽然勇气可嘉，但不可能为我族所用，还是杀了为好。”

胖子单于沉吟起来，眉间轻微抖动，似乎在思考着决定。“那便依卫卿……”单于的前半句话，让魏文风的心凉了半截，他和苏武的生死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再次系于一线。看来将导火索引向卫律并不是个良策，或许且鞮侯单于自己也很清楚，卫律只不过是他的一头猎犬而已。等等，猎犬，打猎？在这时代……魏文风目光移向单于腰间的金镶玉宝弓和箭壶，瞬间又有了主意。“单于陛下！”

首先是将胖子单于的命令打断：“我观陛下腰间宝弓，甚是精巧，本人平日也嗜弓如命，不知能否与陛下作个比试。”

单于捋了捋胡须，忽然生起了兴致：“哦？比什么？”

“比打猎，更准确的说，是比射雁。”

魏文风伸手向天一指，时正值北雁南飞之季，天空上挂着一个个雁阵组成的“人”字。“怎么个比法？”

“很简单，比谁得到的大雁多；如果我胜了，单于陛下须得放过我和苏大使性命。”

魏文风提出比试项目的同时马上抛出了条件，他很清楚，匈奴人是弓马民族，绝不允许外族人在这种方面踩过他们的好胜心，果不其然，胖子单于没多作考虑便松了口：“好，本单于同意你的请求，如果你侥幸得胜，绕你二人一命。”

“陛下，这恐怕……”一旁的卫律还想插嘴，被胖子单于挥手打住：“不要再多言，难道卫卿认为本王会输不成？”

“属下不敢，属下幸见单于陛下英姿。”

胖子单于不等魏文风发号，先自张弓搭箭，朝着天边最远的一只鸿雁射去；一箭破空，正中雁头。大雁带着穿颅而过的箭簇翻滚着掉落山边。众匈奴士兵欢声雷动。反观魏文风这边，不急不慢地向一位匈奴士兵借了一副短弓，还有一大卷细绳，蹲下身不知在鼓捣着什么。“你还在干什么？”

卫律不耐烦地喊道。魏文风随口应了句：“给我半盏茶时间，很快。”

本来一直在魏文风附近一脸看戏表情的觜火猴也蹦跳过来，看着魏文风用绳子在箭竿上缚紧，多少还是有点担心地问：“小赘婿，你在干嘛？”

“等会你就知道了。”

觜火猴再问：“你确定你会射箭？”

“只会一点点。”

觜火猴七窍生烟：“那你还提这种比试，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吧？”

“放心，不是还有你么。”

魏文风嘴角贱贱一笑。“开什么玩笑，我也不会射箭啊！”

“你不用会射箭，你会喷火就行了”“……你不会是想……”“没错，我随便朝差不多的方向射出一箭，专门挑些飞得比较低比较近的大雁，你用火苗把它烧下来，然后再拖着箭尾的绳子去把箭扎在死雁的身上，就完事了。”

觜火猴倒吸一口气：“……这不得累死老子，亏你想得出来。”

魏文风微微一笑，对着火猴就是一套攻心：“可是挺好玩的不是么，你就不想看看那个趾高气扬的胖子单于吃瘪的样子？”

攻心成功，觜火猴拍了拍手掌，跃跃欲试：“你说得也是，那就玩玩儿吧。”

终于，魏文风系好了箭矢。张弓、搭箭，“咻”的一声过后，没有引来惊呼，反而引来全体匈奴士兵的哄堂大笑。魏文风的射箭姿势，在他们看来实在太业余了，毕竟他的射箭经历，就只体现在21世纪的一家只去过四五次的射箭馆，能把箭笔直地朝差不多的方向射出去，已经相当不错了。而且，匈奴人也从未见过在箭矢上系一根绳索这种打猎射箭的方法。魏文风嘴角一牵：“笑吧，你们这帮2000年前的蛮子，等下让你们笑不出声。”

箭矢很快消失在高空中，肉眼几不可见，仿佛离那头大雁所在的位置差了十万八千里，哄笑声更甚。可是三秒钟后，所以人都变得雅雀无声。只见明明没有被射中的大雁，竟然全身僵直，蜷缩着从高空掉落下来。视力好的人，还隐隐能看见雁身上带着一缕小小的黑烟。魏文风一箭得手，向胖子单于作了个请的手势：“一比一平手，轮到陛下你了。”

单于其实也满脑子不明所以，不过比赛还在继续，暂时顾不得其他，又是一箭出去，应声又射落一头大雁。魏文风这边依原样炮制，二比二。比分一路焦灼咬到了十比十，双方俱“箭无虚发”。魏文风改而向胖子单于提议：“陛下，既然射中率胜负难分，不如加快速度如何？”

单于没有听懂什么叫“射中率”，不过显然十箭还赢不下对手的局面，已经够让他急红了眼：“就依你所言。”

于是，数十道箭矢不停地在空中杂乱地飞舞，直到两副箭壶彻底射空。两人自然也都气喘吁吁，尤其是魏文风，射到后来，臂力几乎已经拉不开弓弦了，有几箭嗖一声直蹿山坡后而去，离目标的方向相差十万八千里。“这位弟兄，搭把手。”

魏文风向附近两名匈奴士兵抖了抖地上的细绳，意思是让对方帮忙拉回绳子。说回来，在箭矢上捆绑绳索打猎这种做法，并不是魏文风一时的异想天开，这种箭绳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弓缴。只是弓缴通常是汉人贵族游猎时才会使用，用以射中猎物后，方便按绳索物，匈奴人当然闻所未闻。随着魏文风的弓缴被一根根拉回，在场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每一根缴的末端，都插着一只死亡的大雁，而且全身焦黑，就像被天降火球击中一样，箭无虚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