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你的家人，孩子的爸爸呢？”

宋哲看着天边的朝阳，闲闲得问了一句。凌苏一滞，哽了一会儿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他忙。”

一个“忙”字，又包涵了多少心酸？只有凌苏知道，这里面忙的成分又占了几成。宋哲却好像有很多的疑问，盯着她的侧脸又问：“是方景天吗？”

这下可把凌苏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摇了摇头：“不是，怎么可能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怎么能是他？怎么会是他？在方景天没有对外承认这个孩子之前，她又怎么能承认？只有他想要，这个孩子才有可能姓“方”，这一点，没人比凌苏更清楚。“不是就好。”

宋哲撂下这么一句话，又转头看着朝阳。凌苏透过眼角的余光，看着身边帅气却总觉得有些深沉的年轻医生，翕动了嘴角：“你认识方景天？”

对方却是扬眉一笑，带着不屑的自嘲：“凤城一霸，人称‘方半天’的方三爷，谁不认识？那天是他送你来的医院，我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宋哲猜的不错，方景天，听上去就像是走在云端的一个人，平常人看他一眼都难，谁又能那么幸运得他亲自送医院？凌苏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到沁出了血才吃力得说了一句：“他，是我姐夫。”

她姐姐还在的时候她就从来没肯说过这样的词，没想到几年之后，没想到就在怀了他孩子的时候，这样的一个词汇却不得不出现在她的字典里。宋哲也好像被这么个极其普通的词刺激到了，怔怔地又重复了几遍：“姐夫，姐夫。”

凌苏不晓得他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只是关于方景天的事情，她也不想再知道了。太阳出来了，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凌苏这才觉得暖和了些，只是鼻间涩涩的，到底还是着凉了。她抬了头，看向病房的方向，只觉得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那个方位召唤自己一样，可是看到的只有露在窗外随风翻飞的一角窗帘，可是心上空空的，什么也没能抓住。“奇怪，刚才窗户明明是关着的呀。”

她也记不太清自己有没有开过窗户了，只是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宋哲在想着事情也没有听清，等她说完了才侧了头：“你说什么？”

凌苏又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又一次摇了摇头：“没什么。”

方景天站在窗边看着她的身影，因为她坐在长椅上，而长椅正对着他，所以他能看清凌苏的模样。她笑了，有多久没见她这么笑过呢？他努力地回忆着，却已经想不起来了。阳光绒绒地撒在她的身上，就好像在她的身边形成了一个薄薄的光罩。她的神情那么得恬静，她的动作又那么得哀伤。方景天有一丝的恍惚，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凌苏总是追着自己喊着“方景天”，那个时候竟是他如今最怀念的，却也是最最不敢触及的。因为太美好，所以得不到。就像曾经的她。“方先生，那个人叫宋哲，是几个月前刚聘请的内科医生。”

陈江宁两手交握在身前，恭敬地出现在方景天的身后。方景天隔着窗帘再看了凌苏一眼，才转身越过了陈江宁走出了病房：“就这么简单？”

陈江宁脑门儿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紧紧得跟了上去：“他的履历很干净，看不出什么异常，方先生是在怀疑他？”

方景天猛的停了下来，朝着身后瞥了一眼：“我谁都不信，也谁都不怀疑，你跟着我这么久，该知道我的脾气。”

这陈江宁今天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大早就没摸对脉路，这下吃了闭门羹，又险些撞上方景天的后背，再也不敢跟的太近了。方景天的慕尚停在空旷的专用车位上，而他停车的地方通常都是事先安装了摄像头的，四面八方没有一处死角，这就是他的谨慎之处，没有他的首肯，谁也靠近不了他的车。那一年他也不过十来岁，当他站在窗口，眼睁睁看着方长河的汽车突然爆炸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十年，十年的生死边缘，十年的韬光养晦，他终于又爬到了巅峰，只是他的心也从此落了锁，再也不能对谁敞开。陈江宁站在专用停车场的圈外，见那辆低调却又奢华的慕尚走远了，才慢慢地转了身。凌苏依然怔怔地看着远方，就像那里有她迷恋的东西一样。宋哲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显，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再待一会儿。”

凌苏淡淡地说。宋哲看了看她回复了些气色的侧脸，也不再坚持，只说了个“好”字就匆匆离开了。手指轻轻一划，隔了几秒，手机里才传开了那个经过特效处理过的声音：“以后做事小心点，方景天已经注意到你了，还有，别再接近那个女人。”

不等宋哲开口对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宋哲拿着手机，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他回头又看了看凌苏，才迈了步子离开了花园。尽管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方景天也似乎没有接凌苏回家的意思，而且渐渐的，病房的外面，医院的四周，也陆陆续续地增派了好多人。这是在防着自己逃跑，还是出了什么事？挑开窗帘，凌苏总会生出这样的念头，然而方景天一直没来，她也没有人可以问。李姐被调来贴身伺候，这一天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发呆。“小姐这都坐了一上午了，起来活动活动。”

李姐看了眼手里的粥碗，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凌苏有些厌厌，推开了李姐递来的粥：“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怎么活动？外面今天又加了一个人吧。”

李姐点了点头，拿着勺子把那碗红枣桂圆粥又搅了搅：“小姐也别多心，兴许先生是为了保证小姐安全才加派了这么多人呢，我看楼上方太太的楼里也多了好几个人……”说到这里才发觉说错了话，李姐偷瞄了凌苏一眼，打住了话头。凌苏知道李姐这是无心，冷笑了一声也不再在意。气氛有些尴尬，李姐却显得有些拘谨，凌苏以为李姐这是因为刚才说漏了嘴还在自责，也没太往心里去。李姐将红枣粥又递了过去：“喝点儿粥，不吃东西身体哪扛得住啊，看你瘦的。”

凌苏也不再任性，从李姐手里接过碗来，粥到嘴边，却又被李姐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