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爬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只依旧是阴天，看起来灰蒙蒙的，提不起精神来。鬼道士已经起了，正做贼似的缩在窗户那里，听到动静扭头，冲我招了招手。“怎么了？”

我凑过去。他冲窗外扬了扬下巴，我看过去，就看到一行披麻戴孝的人，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无声无息的走着，没发出一点声响。办丧事？不对，这年头谁家办丧事不得请个唢呐，吹两声，哭两句，也好显的隆重。这闷不吭声的，只抬着招魂幡，穿着孝服，连纸钱都没撒，棺材都没看到一口，显然不是送葬。“你再仔细看看。”

鬼道士道。我盯着窗外，又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个问题。这些人没动。不，他们在走，乍一看过去和正常人没区别，但走来走去，他们还在原地。“许是这村子里的习俗？”

我有些不确定。每个村子的习俗都不一样，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也不好说。鬼道士却摇摇头：“是纸人。”

啥！我猛然将视线又转过去，差点没把自己扭出毛病来。这分明是活生生的人啊。哪有一点像纸人的？我怎么看，也没有看出纸人的痕迹，鬼道士拍拍我的肩膀：“你看他们的脚。”

我将视线往下移了一点。孝服比较长，这些人的鞋几乎被盖了一半，露出来的部分，在积了水的地面一泡，湿哒哒的，且有些碎开了。我悚然一惊。这些鞋碎开了不说，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七个人全是这样。我嘴唇有些发白：“道、道长，这他娘的是闹鬼了吧？”

纸人在术士手里确确实实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但再高等的术士，也没办法将纸人捏的同人一样。“事情不大对。”

道长脸色也很凝重：“这村里就是发生了再大的事儿，总要吃饭，我们昨天下午就到了，到今天早上，你见烟囱冒烟了吗？”

“或许他们都用煤气灶呢。”

我咽了咽口水。鬼道士看白痴一样的扫了我一眼，说就算是用煤气灶，也不可能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且从今天早上开始，连鸡叫声都没有听到了。确实。我回忆了一下，从刚才开始，我便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这在村里是很不正常的。村里的早晨，哪怕是下雨，总会有一些声音，不可能这般安静。“趴下！”

鬼道士突然喊道。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七个纸人齐齐的扭过头，惨白的脸齐刷刷的和我对了个正着，画上去的五官在雾水下已经有些湿了。随意用黑墨点的眼睛，有些糊了，却诡异的还能‘盯’着我。鬼道士一把将我的脑袋按下去。我们缩在窗户底下，大气都不敢喘。“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用气声问道，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鬼道士捂住我的嘴，冲我摇了摇头，随后比了个口型：“躲好，我去看看。”

我一把拉住他，冲他摇摇头。这纸人太吓人了，还是别出去的好。“没事。”

鬼道士佛车一甩，挣脱我的手，便推门出去了，门啪的一声被他甩上，走的要多潇洒就多潇洒。靠，这么大喇喇的好吗？我立刻爬起来，也不敢探头，只扒着门缝往外看。鬼道士似乎知道我会偷看，往边上站了站，在他前头，只有一道人影。纸人呢？人影被鬼道士挡了大半，开口的时候我才发现是黄道生。他粗着嗓子，说来给我们送早饭，还神神秘秘的问我们昨天有没有遇到啥？我觉着有些不对。从我们躲下，到鬼道士出去，前后不到一分钟。当时还没看到黄道生，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没，好着呢，这不他还睡的没起来，你这早饭给我就成，他起来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鬼道士接过早饭。黄道生应了两声，转头就走。我盯着他，就见他拖沓着脚步，激起了积水，浸湿了裤脚。随后，被浸湿的裤脚就这么消融了一块，像是被香烟烫了个洞。突然，他回了头，朝门这边看了下，龇着牙咧着嘴笑了声。吓的我魂差点丢了。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我吓的直接弹了起来，后知后觉的发现，应该是鬼道士。他提着早饭，一进来就将早饭丢在了垃圾桶里。“道、道长，你发现了吗？”

我觉得话都说不清了。这他娘的是个鬼村？怎么，现在都流行鬼魂自动找上门来么？“早发现了。”

鬼道士往椅子上一座，反倒有些兴奋：“我很好奇，这鬼村好端端的找上我们，是要给我们添业绩？”

见鬼的，添什么业绩！我都要被吓死了，他还有空开玩笑。“怕什么，真要有那个本事，昨天晚上我们就凉了。”

鬼道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没什么精神，因为我总觉着自己最近走霉运，接到的案子就没什么正常的。“你脑子坏了？”

鬼道士眯着眼：“你一个殓魂师，希望接什么正常的案子？”

他看白痴一样的，随后他将带过来的包拿过来，从里面翻了两块压缩饼干：“这村子里的东西是不能吃了，这几天就靠这个。”

“几天？”

我接过压缩饼干，差点没傻了，我们还要在这地方待几天？鬼道士已经不想理我了。我吃了一口压缩饼干，也理智了一点。鬼村既然找上了我们，想来，这事儿不解决，我是想都别想出去了。我噎了一块压缩饼干，用了一瓶矿泉水顺，等我终于顺好了嗓子，敲门声又响起了。最后一口水刚含进嘴里，差点没直接喷出来。鬼道士将垃圾桶往桌底下一踢，转头就开了门。黄道生站在那里：“两位道长，刚刚忘了说，今天我们村上要举行祭祀，按规矩来说，在村子里的都得去，你们看？”

“去。”

鬼道士大手一挥：“入乡随俗，这会在那里开？”

黄道生目光有些木，两秒后才道：“就在村部，村里的人过会儿就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着他的声音都有些生硬。